被打出来的东西和秦无寒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作为一个新世界观建立起来没多久的人类,秦无寒在面对神鬼妖魔的时候需要一点点适应的时间。
就像刚学英语的人说话会下意识放缓速度回顾错误,正常人和非人类打交道的时候总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自己在和其他物种交谈的事实。
秦无寒为了防止自己因为看到特别奇异的外貌失态导致被钻空子,事先有构想过敌人的样子,男女老幼的模样都事先猜测过,就连一些奇奇怪怪的动植物形象都有所准备,但……
可惜了,最后还是失态了。
果然玄学的世界什么东西都有,其不讲武德的程度和医学生全书重点的期末考试有得一拼。
秦无寒的动作因为黑色淤泥史莱姆而停顿一瞬,一不小心给了对方逃离的机会,只见那东西呲溜一下就滑出去了,速度比附身人类时要快好几倍。
如果这里只有秦无寒的话,说不定还真就让人给跑了。
黑色的一滩史莱姆滑行游走,鼓起的“脸”上凹进去三个孔,像极了世界名画《呐喊》中那个尖叫到扭曲的人,给人一种狰狞恐怖又有点好笑的诡异喜感。
穆重确实笑了,恰准对方逃跑的时机和路线,轻推怀里小猫的屁股,宛若一个投掷精灵球的某可梦大师:“小雪,上!”
没有进化但是身经百战的小猫听令,脚下轻蹬一跃而起,叼着穆重给他的小木雕就跳到敌人逃跑的必经之路上。
嘴里的小木雕向上一抛,再凭着优秀的柔韧性原地来个后空翻,脚下一蹬就把小木雕踹出去,跟发射炮弹一样,正好将木制炮弹踹呐喊史莱姆的“嘴巴”里面。
力度满分,准确度满分,优雅满分,可惜年龄不够,不然可以去某些大型球类运动比赛的团队里发光发热。
穆重见小猫得手,手腕一翻取出张现画的符纸,因为在外面材料不够,黄色的纸张上面不是朱砂,而是淡青色的灵力。
符纸在素白的手上凌空悬浮,突然又被一团青绿色的火焰点燃,带着诡异绮丽色彩的火焰从上往下将整张符纸烧尽,落下零星几点散发淡淡荧光的灰烬。
“啊啊啊啊啊!!!!”
那边的史莱姆突然尖叫一声,落入体内的小木雕开始发光发烫,仿佛落入冰水的烧红铁块,凄厉的声音比刚才被秦无寒功德烫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大卸八块了。
离她最近的小猫感觉自己耳朵和脑瓜都在震,忙不迭往边上跳开,几下跳到秦无寒的肩上,掩耳盗铃一般将头缩他衣服帽子里面,捂着耳朵试图远离噪音源头。
秦无寒扭头,眼睛余光还能看到小猫撅着的屁股,白色尾巴不由控制的小幅度炸毛,光从尾巴就能看出这家伙对噪音的抗拒。
出于对穆重不可告人的心思,秦无寒看温小雪的眼神逐渐奇怪。
毕竟刚才那一幕真的很像是,小孩打架打不过只能跑家长身后躲着……
秦无寒一向严谨精明的大脑有一瞬间卡壳了,跟计算机中病毒一样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幻想——
小猫崽是穆重养的,四舍五入就是对方的儿子,而现在儿子跑来他这里寻求帮助,再四舍五入一下,自己算不算成功取得对方儿子的认同?
那下一步是不是在儿子的助攻下开始牵桥搭线?
秦无寒:“……”
秦无寒沉默,偷偷捏眉心,他意识到自己的某些想法过于跳脱大胆不切实际了。
老板只是身体虚了点,他怎么总是把对方想象成柔弱不能自理的娇花,这次更离谱,还是丧偶带娃的守寡式小白花。
秦无寒不由的心虚,下意识看向穆重的方向,却见对方也在看自己,脸上还带着欣慰开心的微笑。
像极了夹在儿子和新对象中间不用为难的小寡夫。
秦无寒:“……”
他狠狠闭眼,觉得自己回去后有必要读几本红色文学巨著洗洗脑子。
穆重不懂秦无寒为什么突然一副深刻自省的样子,就算他和人类相处了几千年的时光,有的时候却依旧搞不懂人类过于活泼发散的脑子里面会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穆重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先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面,远远的打量被小木雕强行封印的“人”。
那些黑漆漆黏糊糊的胶质被小木雕吸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人,一个穿着红色鸳鸯嫁衣,面生黑斑浑身焦黑的女人。
宽袖一扬恰似垂落繁花,鲜红娇艳的婚服上还点缀着数不清的金线珠宝,雍容华贵如同珠光宝玉堆砌起来的富贵牡丹花。
可惜断花入泥娇艳不复,除不去的黑斑和烧焦的痕迹缠满新娘的周身,把碾落的花朵变作恶臭的淤泥沼泽。
这才是始作俑者的真身——一个早已死去的新娘。
新娘的力量被小木雕封印住了,再加上刚才打斗的时候受了伤,这会儿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一双满是血液浸染的眼睛死死盯着穆重,恨不得扑过来从他身上啃下一块肉。
穆重现在还走不动路,只能招呼秦无寒代步,让他把自己放到女人边上两米的位置。
“我以为你已经成厉鬼了,没想到还有意识。”
穆重有些意外,抽出纸笔看向新娘:“可还记得名字与生平?”
既然还有意识,那就有必要走一下流程,之后警察局的人来了也好有个交代。
新娘恨恨盯着穆重,拒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恨这家伙坐的太远,不然她一定扑上去用簪子捅人。
穆重摸着下巴思索:“既然你有意识,应该清楚我们不是害死你的凶手,但却还这么恨我们……”
他对上新娘的眼睛:“当初害死你的是男的,还不止一个。”
因为被很多男人伤过,所以才会死后这么久依旧怨恨着所有男人。
新娘还是沉默,但一瞬间捏成拳头的手却暴露了她的慌张。
穆重没看她,顺着这个思路反推,进一步佐证这个猜测:“所以芝芝和方云舒进来这么久都没有事,就连先前进来的一男一女也有差别待遇,男的打个半死丢坑里,女的只是附身却没受伤。”
“你想杀的只有男人,”穆重越发笃定没有说错,只是说着说着没忍住吐槽一下:“怎么现在的厉鬼杀人还搞性别歧视啊?”
这算不算遗留下来的封建糟粕?
秦无寒:“……”
老板抓重点的能力一直都挺可以的。
新娘这下是彻底不说话了,连原本凶狠的眼睛都被低头的动作掩盖在零散的头发下面,看不清情绪。
看似放弃逃跑反击收敛尖牙,实则竖起防备拒不配合,跟个锯嘴葫芦一样以沉默负隅顽抗。
双方无声对峙了十几分钟,一边是抱着可爱猫猫悠闲端坐的穆重,一边是心理防线因时间延长而逐步崩溃的鬼新娘。
寂静的鬼楼仿佛变成凝滞时间的巨大琥珀,连角落的倔强的杂草都不敢晃动发声,空气都被沉重黏稠,每一分一秒都是压迫窒息。
鬼新娘的精神因为压力在不断经受折磨,就目前情况来看,穆重只要再这样无形的给对方施加几分钟的压力,有很大的可能成功将对方逼入绝境理智崩坏,从而得出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穆重看向鬼新娘,对方的力量被牢牢封印着,干瘦如柴还满是黑斑的双手死死攥着鲜红的衣服,仿佛溺水之人在抓着唯一的浮木。
他在黑斑上停留一瞬就撇开目光,无奈叹了一口气。
“行吧行吧,算你赢了,”原本稳操胜券的穆重先一步退让,无奈的嘟囔两声:“我果然不适合做这种审讯的活,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吧。”
木神不是喜欢血腥暴力的神仙,虽说经常被迫以暴力的手段解决极端的问题和极端的人,但受到植物本性的影响,他大多时候都是以较为温和的态度对待他人。
这种需要冷脸用强硬态度进行审问的工作更适合杨戬或者地府那帮家伙,反正穆重不习惯。
恰好这时杨戬回消息了,对方表示五分钟之内赶到,并用短信对放假不成被迫加班的穆重送上长达一千字的嘲笑。
看信息的秦无寒:“……”
穆重察觉秦员工眼角一抽,抬头问道:“怎么了?”
秦无寒收起手机面不改色:“杨戬说他五分钟赶到,在对我们几个热心市民表示感谢。”
穆重:“???”
感谢?
杨老二还有这思想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