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彦闻言,果断相信了,九和说的是实话。
这女婢,八成是被打怕了。
打怕了好,打怕了就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了。
不过一直以来,九和的一个举动,总叫宋彦万分纳罕。
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奴婢,敢如此直戳戳的望着他。
宋彦的视线,在九和的脸面上晃了几个圈。
他恍然觉着,九和的骨子里,根本不像,明面上这般胆小。
有趣。
越是有趣,他越想,把九和驯养在身边。
一个骨子里胆大、腹中有见闻、但又不谙世事的奴婢。
叫宋彦无端的,生了猎奇之心。
宋彦凝目打量着九和,问道:
“你可知,慧香为何敢横行无忌?”
九和闻言,露出一副心知肚明的神情,微微垂下眼眸,小声道:
“小的听说,慧香从前是皇后身边的人,想来是因为,仗着有皇后做靠山。”
宋彦的嘴角稍稍一勾,语调缓和了几分,道:
“既知如此,你有何打算?”
九和的小脑袋,其实聪明着呢。
一听宋彦这番问话,瞬时脑子里百折千回起来。
这两个多月以来,经历的种种折磨,尽数在脑袋里回味儿了一遍。
自己本是一副炮灰的命盘。
自打遇见宋彦,虽然一直坎坷多磨难,可总能有绝地逢生的际遇。
总能在慧香的魔掌之下,侥幸逃脱。
要说这些,都只是单纯的运气,九和自知活了二十二年,从没有如此好运过。
细细一琢磨。
难不成宋彦的八字,旺自己?
况且,从王府的建造规格就能看出,宋彦是个极其受宠的皇子。
眼面前儿的好机会,此时不抱大腿,更待何时?
九和深吸一口气,腰板儿一挺,霍然抬起眼。
面上讨好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满目贼笑着,对着那副,嵌在光影里的英朗轮廓,脱口而出:
“小的这些日子,明白了一个道理,背靠大树好乘凉。”
“您是晋王府里,唯一的一棵参天大树,小的只有靠上您这棵参天大树,才能有好日子过。”
“希望殿下能给个机会,让小的靠上一靠。”
此话一出,宋彦眉尾稍稍一挑,只觉满腹惊诧于,九和这般不同寻常的取悦。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直白不避讳、且认真的奉承。
在此之前,他只听过松柏之志、松筠之节这般,用树的形象,来赞誉人的品德、精神和行为,是一种坚韧不拔、顽强向上的精神象征。
可九和竟然把投靠于他,比喻成靠大树。
她不是读过书,会用成语嘛,怎么恭维起人来,这般粗鲁。
好歹,话糙理不糙。
宋彦倒也不锱铢较量,这番奇葩言论。
按照他的筹划,这段日子,将九和丢在慧香手里,他想让九和深刻体会到,只有他,才能让她安稳的生活在晋王府里。
九和既能说出此话,显然她已经领悟了,谁才是她最应该追随的主子。
至于九和是不是细作,或是有没有其他身份,宋彦自有一番谋划。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既然觉着,九和尚有可用之处,宋彦自然要以利投之,再驭其心。
宋彦缓了缓声气儿,问道:
“你依旧是想要自由,想要吃喝不愁,想要做个,有金银傍身的闲散富人?”
九和惊喜又诧异的,瞪着双眼瞧宋彦。
她满心满眼只感慨,宋彦的记忆力怎会这般好。
那晚她自己随口一说,宋彦竟然背下来了。
这大腿,又香又甜,必须上杆子好好抱。
九和拨浪鼓似的,重重点着脑袋,满脸赞叹道:
“殿下真是好记性,能靠上您这棵参天大树,是小的这辈子修来的福分。”
“不知道殿下,有没有找到铁矿?”
“假使找着了,还请您能允许小的,去祭拜一下祖坟。”
其实九和心心念念的,依旧还是再去一趟,马陵山的位置。
碰一碰运气。
万一真的能再穿回去,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儿。
可宋彦并不想放她出京。
且不说,九和的身份还未查明,琅琊郡是否有她家祖坟,还未知。
这般性情鲜活,且有趣的小女婢,他想留着。
宋彦犯难似的,缓缓叹了一口气,又似好生斟酌了一番,缓声道:
“铁矿已经开始挖掘了,你当首功。”
“在这晋王府里,我可给你自由,也能让你吃喝不愁。”
“你若想出府开销,尽管去账房支取银钱,两千两白银以下,任你支取。”
“至于去琅琊郡祭祖。”
“现下出京有些困难,待我哪日出京办差,再带上你去,如何?”
九和一听,两千两白银以下,任自己支取,只觉着神魂,都兴奋的飘了起来。
三文钱,就能买一屉灌汤小笼包,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钱。
那么两千两白银,得是现代好几百万的购买力啊。
自己都成富豪了,躺平了,还急吼吼的回现代做什么。
就算真的回不去,手里攥个好几百万,那也行啊。
谁不想过有钱又自由的好日子。
终究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识时务者为俊杰。
九和立时决定了,去琅琊郡碰运气的事儿,大可以往后放一放。
她闪着两只晶晶发亮的眸子,直直望向,那张背在光晕里的俊俏脸庞。
爽快道:
“殿下不仅赏赐银钱,还给了小的,在晋王府里的自由,小的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您说何时去琅琊郡,小的就何时去,小的现下不着急。”
宋彦的嘴角稍稍一勾,和声道:
“既如此,你且在府里好生安顿,马厩那里,便不用再去了。”
九和一听,不让去马厩当差了,心里霎时慌乱起来。
这等轻松的好差事,怎么能丢了呢?
她满目张惶,着急道:
“殿下,小的可会照顾您那两匹宝马了。”
“它们现下,都只认小的喂的干草,求殿下,千万别把小的调走。”
“况且,小的在马厩里,只要不出去,慧香没法儿找小的麻烦。”
“求殿下可怜小的,小的真的怕慧香。”
话音一落,宋彦大感稀奇。
不过就是挨了几板子,至于如此怕慧香?
宁愿待在那臭烘烘的马厩里,也要躲着慧香。
宋彦往后稍稍一仰,靠进了圈椅里,温和道:
“你既说了要投靠于我,只要你忠心不二,慧香区区一个奴婢,根本没能耐伤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