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原本对九和来说,很简单。
可一想到,就是因为出府采买,被慧香责难的很惨,心里便犯了怵。
脑袋里蹦出慧香那张,趾高气扬的脸面。
她小心翼翼的瞧着秦松,悻悻道:
“秦大哥,医治鹅掌风本不是难事。”
“可你不知道,就因为上次出府采买草药,我被责罚不说,允许我出府的管事钱嬷嬷,可因此丢了性命。”
秦松闻言,自然明白了她的顾虑,爽朗一笑,安慰道:
“莫怕,慧香姑姑管着后院女使,咱们在前院当差,与她不相干。”
“况且,杜总管是整个王府的总管,慧香姑姑总要给几分薄面的。”
九和一听见慧香要给杜舒几分薄面,仰着脑袋,一脸惊喜道:
“秦大哥,是不是杜总管,比慧香姑姑的官儿大?”
秦松哼声一笑,抬手摸小孩似的,摸了摸九和仰起的脑门儿,笑道:
“你莫要管谁的官儿大,只管按照杜总管的吩咐去办。”
九和点着脑袋哦了一声,忍不住想到,慧香在后院里暴虐无道的为所欲为。
抬手挠了挠侧脑,小心道:
“秦大哥,问你个事呗。”
秦松瞅见马棚食槽里的干草快没了,转过身往草堆走去,边走边回道:
“说吧。”
九和蹦蹦跳跳的跟过去,立在秦松的身旁,歪着脑袋问:
“我瞧你都称呼慧香为‘慧香姑姑’,是不是她的身份很特殊?很尊贵?”
秦松抱起一垛干草,边往食槽走去,边小声道:
“慧香姑姑,原本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等女使。”
“是皇后娘娘钦点她,来管理王府后院的,府中上下自当对她敬重有加。”
九和恍然大悟,难怪只要见着慧香,她都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在王府里随心所欲的为非作歹,敢情是有靠山。
她一边帮着秦松铺排干草,一边满脑子冥思苦想。
九和恍然回想起,宋彦那个装着曼陀罗的香囊,是皇后送的。
现下又得知了,那个横行霸道的慧香,是皇后派来管宋彦后院的人。
霎时间,她满脑子翻腾起,无间道的剧本来。
一顿无边的臆想揣摩过后,九和迎来了一阵醍醐灌顶的醒悟。
她呆愣愣的立在原地,一脸震恐之色毫不掩饰。
她忽然琢磨明白了,为什么慧香要整治自己。
那盆大叶绿萝,是自己进了卧房后,宋彦才要搬走的。
原来在慧香的眼里,自己已经是宋彦党的了。
因为一盆大叶绿萝,被卷入了宫斗剧里。
有点冤。
秦松干完活,转身就瞧见,九和呆若木鸡似的杵在那里。
只当她是听了慧香的背景,震惊的。
抬手点了点她的脑门儿,笑道:
“我出府办点事,正好捎你去药铺。”
一想到可以见着沈文,九和立时转了好心情,开开心心的跟着秦松出了府。
还是如同上次那般,秦松把九和,搁在了三味药铺的门口,便赶着马车离开了。
九和大步踏进门槛,定睛一瞧,柜台上换了一张脸。
她满心失望的向柜台走去。
柜台后面,低头整理药材的年轻伙计,听着门口扬起脚步声,抬起头一瞧,是个肤白貌美的小娘子。
随即展开一副笑脸,招呼道:
“小娘子,要买什么药?我给你配。”
九和踱步走到柜台边,双臂椅着柜面,蹙着眉问道:
“怎么换人了?沈文呢?他怎么没在?”
年轻伙计闻言,随即脸上笑意更添几分,恭敬道:
“沈文是我们药铺的东家,小娘子找他?”
“东家平日不在药铺,在鹿鸣书院里读书。”
“等东家回来,我定会将小娘子找他的事,如实相告的。”
九和一听沈文不在,耸着眉头,垮下脸来,一副好心情全然没了踪迹。
只得安慰自己,见不着就见不着吧,自己来办事的,又不是来看帅哥的。
她抬起手臂,托着自己的下巴,无精打采道:
“新鲜的鸡娃草,碾碎,用最烈的白酒泡上,帮我装密封的瓶子里,来十瓶。”
年轻伙计听了吩咐,忙道一声好,转过身,就去后面的药柜旁,配药去了。
九和百无聊赖的,椅着柜台发呆,猛然间,一股肉香穿过大堂,钻进了九和的鼻息里。
药铺旁边的灌汤小笼包,起锅了。
她霍然想起,钱嬷嬷给过她三枚铜板。
九和忙俯下身脱鞋,扒开鞋垫一通翻找,真好,三枚铜板都在。
她欢欣雀跃的,往灌汤小笼包的铺子,蹦跶去。
在铺子大门挂的招牌前,稳稳立住了,细细一辨别,“三文钱一屉”。
大手一挥,豪迈道:
“来一屉灌汤小笼包。”
一口闷进嘴里,浓郁顺滑的汤汁儿,瞬间溢满整个口腔。
薄面皮儿,裹着软嫩细滑的肉馅儿,在唇齿间上下翻涌。
这种肉食油水,才能带来的鲜嫩丝滑口感,霎时让九和的幸福值,爆满。
她双手捧着,油纸包住的小笼汤包,就这么临街立着,一口接一口的吃起来。
五个小汤包下肚,意犹未尽的抹了抹嘴,心里嘀咕道,这一趟,没白来。
两个时辰后。
如同上次那般,九和刚与秦松进了马厩,江枫就敲门进了书房,向宋彦禀报:
“回禀殿下,九和此次出府,除了去药铺,还在药铺旁的灌汤小笼包铺子,买了一屉汤包。”
“未与店铺伙计,有其他交流,就是,她站在大街上,把一屉包子都吃了。”
江枫缓了一口气,继续禀报:
“属下查过汤包铺的底细,还查了与汤包铺,有生意往来的粮油铺和肉铺,他们都是正经开店的铺子。”
“属下还查了,这几家店铺的东家、掌柜、伙计的上下三族,都未曾发现,与外邦有过交集。”
江枫抬手挠了挠脑袋,继续不解道:
“属下曾盘问过荀竹,她照顾九和的这些日子,九和并没有向她打听过,任何关于府里的人和事。”
“属下觉着奇怪,经过属下这么久的观察,九和的行事做派,并不像一个受了训练的细作。”
“似乎就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小娘子。”
宋彦抬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捏着茶盏盖子,动作优雅的刮了刮茶汤里的浮叶,再将茶盏送至唇边,稍稍抿了一口。
本就是喝一口茶水的事,可这一套动作下来,竟叫宋彦喝出了贵族的气韵。
这一会儿的功夫,宋彦的脑子里,已然翻涌起了千头万绪,他缓缓撂下茶盏,沉声道:
“你去知会杜舒一声,允许她私下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