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很大,可府里的消息,却传的很快。
九和回府不过两个时辰,慧香就领着七八个粗使婆子,气势汹汹的进了浣衣厅。
慧香满脸怒气,双臂环抱于身前,摆着脸色立在院子中央。
咬着牙,厉声喝道:
“把钱婆子给我押过来!”
关于放九和出府采买的事,慧香重点想治罪的,是钱嬷嬷。
首要一点便是,竟然没向她请示,就私自做主,暗中操作。
其次是,明明让钱婆子好生整治九和,暗中慢慢折磨死九和。
可这个老东西倒好。
关起门来,竟然与九和老的慈、小的孝,其乐融融的过起日子来了。
到底是没把她这个后院管事,放在眼里。
今日要是不好生开罪于这个老东西,那她在府里的威严,还如何能立起来。
钱嬷嬷被两个粗使婆子,押着膀子跪在了慧香面前。
她刚想开口解释求饶,就听见头顶传来,慧香那恶狠狠的呵斥声:
“钱婆子私下送奴隶出府,无视府中规矩,罪加一等,罚二十杖!”
钱嬷嬷闻言,满脑门子乍然一声巨响,耳中轰鸣声四起,整个人立时瘫软下来。
二十杖打完,她还能活嘛。
钱嬷嬷平日里对慧香言听计从、俯首贴耳的奉命行事。
她不断回想着,慧香那里多少腌臜肮脏的事儿,都是经她的手里处置。
本以为能混个心腹的位置,可怎么也没想到,就单单这桩小事儿,慧香竟想要了她的老命。
顷刻间,钱嬷嬷被人使劲拖到了条凳上趴着。
大板子随即就重重的落在了,她脊背上。
剧烈的疼痛感,骤然袭遍全身,钱嬷嬷这才缓过思绪,回到现实里,满口大声哀嚎着。
几大板子落下,钱嬷嬷已经受不住了,拼着最后的气力,对着慧香,大声吼道:
“我对姑姑唯命是从,心甘情愿为姑姑做了许多事。”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姑姑饶我一命吧。”
慧香原本倚靠在圈椅里,冷冷瞧着钱嬷嬷挨打。
闻言,视线缓缓移向自己微微扬起的右手。
手腕一翻,欣赏似的,打量着自己的手背和指甲。
钱嬷嬷的这番话,自然是勾起了慧香的回忆。
自己时常授意钱嬷嬷,做了不少阴暗肮脏的事儿,比如悄悄弄死一个女婢。
晋王府的后院里,容不下,她看不顺眼的女婢。
然而钱嬷嬷本是想求饶命的话,在慧香听来,就成了钱嬷嬷的催命符。
慧香双眸中,蓦地闪过一丝狠戾。
微微勾起一边的嘴角,轻缓缓的冷哼了一声。
她自然不想有一个知道太多、且有异心的婆子,留在王府里。
耳边响着钱嬷嬷的哭嚎,慧香愈加心烦,对着身后的婆子,威厉道:
“挨了板子还这么多话,你去掌嘴,好生的掌,掌到说不出话为止!”
那婆子道了声遵命,挽起袖子,即刻大踏步走到钱嬷嬷面前。
抬起胳膊,对着钱嬷嬷的脸,就狠劲抡起了大嘴巴子。
院子里所有的洗衣女使,都被这场面震慑住了,全部战战兢兢的围在一起,吓得惊惶失措,一句话也不敢说。
九和自然也惊恐不安的躲在其中,埋着脑袋,努力环抱住自己。
拼命克制着,自己那想要扑出去救人的正义感。
其实,九和满腹懊悔至极。
倘若知道慧香会因为自己出府采买,而这般降罪于钱嬷嬷,自己怎么也不会动出府的心思。
九和暗中自责忏悔,可抬眼一瞧,身处这般骇人的场面里,霎时又惊惧的肝胆俱裂起来。
她虽然自小生长于贫寒的家庭,只有奶奶相依为命。
可到底是,繁荣昌盛的国家里的一朵温室花朵,哪里亲眼见过这般打人的场景。
九和生怕慧香一个眼神望向她,就来了一帮人,把她拖出去当场打死。
也就一刻钟的时间,钱嬷嬷的脊背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
一张脸肿的像个猪头,嘴里不停地往外冒着血。
慧香一脸嫌恶的瞧了钱嬷嬷一眼,对着那个掌嘴的婆子,冷声道:
“安排两个前院的仆人,把这个老东西送到东郊的庄子里,让她自生自灭吧。”
那婆子道了声遵命,就和打板子的婆子一起,把钱嬷嬷拖了出去。
九和极其懊丧的目送着钱嬷嬷,瞧她像条腊肉似的被两人拎了出去,心里暗暗道了声对不起。
出了一趟府,不仅害了钱嬷嬷,更是前路未卜。
也不知慧香接下来会怎么处置自己。
慧香当然想借着这个由头,直接打死九和。
毕竟这么久了,宋彦也没有过问九和的去向,想来是经过那夜,已经厌弃了。
可终究碍着九和那番说辞,北郸的绥王还没有离京。
最重要的是,前些日子,杨焕还无意间向她打听过,关于九和的近况。
还是谨慎些好。
等钱嬷嬷衰败的背影,消失在浣衣厅的院门外,慧香的视线稍稍一晃。
正好落在了九和战栗的身影上。
瞧她畏畏缩缩的垂着脑袋,嘴角微微一勾,厉声喝道:
“九和擅自出府,暂且因你不懂府上规矩,罚五杖!”
九和一听见自己的名字,垂着脑袋双眼一瞪,惊得眼泪生生涌了出来。
等慧香一句话说完,这才缓了一口气。
还好,就五杖,应该不会太受罪。
她思绪还没平缓过来,就已经被两个婆子拖到了条凳上。
大板子依旧无情的重重落下。
九和只觉得后背每受一下板子,整个胸腔里的五脏六腑都颤了颤。
可她只能死死咬着牙,一声不敢吭,生生忍受着,后背袭来的猛烈灼痛。
五杖很快就打完了。
慧香离开圈椅,缓缓直起身子。
趾高气昂的双手交叠在身前,视线在院中众人的身上扫视一通。
慢悠悠的道:
“你们都给我记住了,府中留不下那些不守规矩的人。”
言罢,慧香形态优雅的调转过身子,视线一晃,狠狠剜了九和一眼。
随即迈开步调,朝着浣衣厅的院门外走去。
她身后跟着一群婆子,齐齐离开了浣衣厅。
九和缓缓耸了耸后背,一阵剧烈的炙痛,从脊柱间迅速蔓延至头顶。
才五杖就如此剧痛,钱嬷嬷挨了二十杖,也不知能不能活了。
九和战战巍巍的直起身子,双手扶着自己的后腰,缓步朝着后面的寝室走去。
院子里,其余的洗衣女使们,见九和能自己行动,便四散开来,各忙各的去了。
毕竟九和现在是慧香的眼中钉,谁都不想与她走近。
九和独自一人迟缓的挪着步调,视线未离开过地面。
她咬着牙,心里恨恨的盘算着。
这该死的地方,是一秒钟都不想待了。
不知道还会派个什么样的恶嬷嬷,来折磨自己。
必须马上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