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嬷嬷每日,都会来院子里巡视,尤其对九和分外上心。
但凡见着九和浆洗的衣物,有一丁点的不干净,都要拿着小木棍,狠狠抽打九和。
似是钝刀子割肉的架势,想慢慢折磨死九和。
打完了,还不住的抬手揉按自己的肩膀。
九和瞧见了钱嬷嬷,每天都要自己揉按肩膀好几次,忽而顿悟,钱嬷嬷有肩周炎。
九和穿越前,常年伏案写作业,肩膀总会疼痛。
医生建议她去做理疗,做得多了,就知道肩膀痛,该按摩哪些穴位了。
九和这些日子,始终记着宋彦的一句话,“你得有价值”。
这种价值得是对方需要的,而且只有自己给得出来,才能换来自己想要的。
她把这句话,掰开了、揉碎了反复琢磨,终于揣摩出了,能够缓解,眼下困境的法子。
想让钱嬷嬷不打自己,对自己和颜悦色,就得拿出钱嬷嬷,能为之所动的东西。
这日,钱嬷嬷依旧挑了,九和的错处,抬手就是一顿抽打。
九和都习惯了,只双臂抱着脑袋,不躲不闪,任她施威。
因为越躲闪,打的越狠。
最后一下,钱嬷嬷用了最大的力气,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右手。
转过身子,刚习惯性的抬起左手,揉按右肩膀,就听着九和的声调,在她身后轻缓缓的响起:
“钱嬷嬷,您可是肩膀痛?我有法子,帮您缓解肩膀痛。”
钱嬷嬷闻言,果然脚下一顿,停住了。
慢悠悠的转过身子,眯着眼睛打量九和,狐疑道:
“你有什么法子?”
九和见状,展开一副笑脸,强忍着浑身剧痛,像是从未挨过钱嬷嬷的打,笑道:
“您坐下,我给您一按便知。”
钱嬷嬷吊着眼角,犀利的打量着九和,似是在考量要不要信她。
九和被这般盯着,心里有点发慌,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迎面直直的望回去。
心中虽万般鼓点落下,却也一直在给自己打气。
要么搞定她,要么早晚被她打死,关键时刻千万不能低头。
要自信,气势不能输。
半晌,钱嬷嬷见她这般有底气,才咬着牙恶狠狠道:
“倘若让我发现,你这个小贱蹄子,有其他什么心思,我定会让你直接死在这。”
九和的脑门上,原本已经,冒出了几颗豆大的汗珠。
听见钱嬷嬷这般说辞,顿时觉着,一颗大石落了地。
微微低下头,缓缓舒出一口气,忙道:
“不敢,不敢。”
“小的每日受嬷嬷教导,早就归顺嬷嬷了,现下只想为嬷嬷,排忧解难。”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既没有靠山,想走通这条路,只能靠自己在泥泞里,一点一点的步履维艰了。
钱嬷嬷转身之前,狠狠剜了九和一眼,留下一句跟我走吧,就大步朝屋里走去。
九和见状,双手揉了揉吃痛的地方,乐呵的跟了上去。
钱嬷嬷坐在圈椅里,放松着任九和按摩。
九和这些日子里,练就了一身揉搓的臂力。
一顿揉按点压,钱嬷嬷只觉一阵酸痛过后,整个肩膀,竟是一片通达舒畅。
钱嬷嬷扭了扭脖子,划了划双臂,竟觉着,连脑袋都清醒了不少。
这通畅舒坦的感受,立刻对九和,激起了一阵好感。
小娘子还有这手艺。
钱嬷嬷抬手,摸了摸后脑勺的发髻,缓缓站直了身子。
面上带着,平日里不曾见过的亲和,缓声道:
“手艺不错,确实轻快不少,快去干活吧。”
九和开心的应了声好,心中忍不住调笑,姑奶奶我,吃定你这个老巫婆了。
抬脚跨出门槛,迈着欢快的步调,走回了院里,继续埋头苦干。
钱嬷嬷瞧着九和,纤细修长的背影,眼眸里闪过一丝豁然大悟的神色。
难怪慧香如此厌恶她,将她打发到这里。
这般会讨人喜欢的小娘子,不管留在前院还是后院,指不定哪天,就入了殿下的眼。
自己要不要助她一臂之力,好为自己铺一个,安定的后路?
接下来的日子里,九和洗衣服的工作量,肉眼可见的减少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给钱嬷嬷,每日一按。
九和总算亲身体验了一把,手握一点点小小权力的管事,竟然能给手下的人,云泥之别的生存处境。
这之前,九和每日除了低头洗衣服,抬头就是,钱嬷嬷那张咬牙切齿、使着狠劲毒打自己的脸。
而现在,九和每日洗衣服的工作量,直接降到了别人的三分之一。
除了给钱嬷嬷每日一按,还有时间在院里喝喝茶,顺便欣赏一番,蔚蓝的天空和白云。
最重要的,钱嬷嬷每日,都对九和笑盈盈的,破天荒的展现了,从未示过人的慈祥面孔。
甚至在九和按摩完,还亲切的喊九和吃点心。
可惜九和,是个心思纯净,又知恩图报的小娘子。
她只以为,钱嬷嬷对她转变了态度,只独独因为,自己给她按摩的好。
于是,更加卖力了。
每日一按,从单独按摩肩膀,又增加了,免费按摩双臂和双手的服务。
这日,九和正勤勤恳恳的,给钱嬷嬷按摩手臂。
听到躺椅上的钱嬷嬷,用着刚睡醒的惺忪声调,缓缓道:
“瞧你这皙白纤细的嫩手,跟玉葱儿似的,整日皂角水泡着,还这般鲜嫩。”
“不像我那女儿,荀竹。”
“一个洒扫庭院的二等女使,不做糟践的活儿,却还生了鹅掌风。”
“叫人瞧着,都别扭。”
九和倒是听过,鹅掌风这个名字,其实就是手廯,跟脚气似的。
她手上动作不停,抬头望向,睡眼朦胧的钱嬷嬷,奇道:
“得了鹅掌风,找大夫看看便是,又不是啥绝症。”
钱嬷嬷闻言,重重的吸了一口气,终于睁开了双眼,慢悠悠的道:
“虽不是绝症,却也熬人。”
“会治鹅掌风的大夫,可不好找。”
“我听人说,有个游医,专会治这种疑难杂症,托人寻了许久,也找不见。”
九和一听,手廯竟然是疑难杂症,瞬时脑海里抖了一个激灵。
刹那间,生出了计较。
探着脑袋,追问道:
“嬷嬷,您女儿的鹅掌风,可是会有细细密密的小泡,还特别痒?”
钱嬷嬷稍稍挪了挪身子,调整个舒服的姿势,随意道:
“鹅掌风不都是这般,既难看又难受,还传染他人。”
“哎,我这女儿可遭了老大的罪。”
九和闻言,闪着晶晶亮的眸子,望向钱嬷嬷,惊喜道:
“嬷嬷,我会治鹅掌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