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兴了?”风平浪静后,楚世远察觉到弟弟细微的情绪,安抚着说:“时修,要以大橘为重。”
楚时修垂下了厚重如帘的睫翼,阴影遮住了瞳孔的光。
“阿兄所言极是。”
他的声线低沉了些许,“阿兄打小就是以大局为重的人,说起来,在无间口临渊关,挑拨白惊鸿和落九筝关系的,也是阿兄你吧。爷爷总说,阿兄是大楚兄弟几个最聪明的,确实聪明,一计之下,死死了自家兄弟。御辰至今还尸骨未寒呢。”
楚世远原想安慰楚时修两声。
提及到已故的楚御辰,心口痛了一下,如扎了根尖利锋锐的钢针。
疼到他呼吸困难。
大楚这么多的手足兄弟。
只有楚御辰和他最合拍。
却因为那血鬼人屠的朝华郡主而死于非命。
至今都是他的泣血之恨。
故而——
他楚世远余生唯愿两件事。
一则为楚御辰报仇雪恨,杀死朝华公主,屠遍血鬼人族。
至于其二,那就是阻拦叶楚月的登天之路,让叶楚月死于路上。
前、后者都是为了弟弟瞑目。
他看着楚月的眼神,流动着兄长的温情。
这么多的兄弟,他最像祖父楚祥,有着深谋远虑未雨绸缪的大局观。
他对明月,同父同母的妹妹,是愿意割据一点兄妹情谊的。
是明月在逼他。
明月一身都是刺。
这样危险血腥又成长之快的一个人,若不趁早解决,势必会对大楚不利的。
因而,若有一日他的利刃刺向了明月。
明月。
不要怪阿兄。
是明月自己,杀了明月。
……
楚世远默然不言。
他想着,兄弟之间有点芥蒂,过个日子就会合的。
但楚时修却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
他倾尽一切,为了大楚。
对手足满腔真心。
但此时此刻,那一道道充满异样的眼神看向自己,像是在看阴沟里的鼹鼠,看一个万人厌的脏东西。而这一切,真的是隋垚所致吗?
不!
是拜兄长所赐。
兄长非要对隋垚低头。
兄长享受那些源自于践踏奚落楚时修而来的风光。
他楚时修不懂什么大局,只知道自己现在,俨然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跳梁小丑,是滑天下之大稽!
……
楚月茭白纤纤的手抚过小狐狸柔软顺滑的毛发。
又软又热的触感,让她疲于苦行的灵魂,都得到了片刻的痊愈和净化。
她多看了几眼楚时修。
小狐狸虚眯起了眼眸,低声说:“大楚的手足,要不和了。”
“嗯。”楚月淡淡地应了一声,侧眸扫向青玄门的长老。
这三言两语,好是厉害。
哪知隋垚朝她看来,悄悄然地一笑,如个老顽童的活宝,竟叫楚月哭笑不得。
“主子,有诅咒的味道!”
小黑惊醒,如闻到了血肉未剥骨头的狗,眼睛里都放射着光亮。
他扫视了一圈,锁定了阴沉的楚时修。
“主子,这玩意儿危险得很,小心点,这怨气太重了,真让人害怕。”
小黑瑟缩了下,嫌弃到不行,悄咪咪躲到了龙骜的身后,探出了个脑袋去看不知晓自己存在的楚时修。
龙骜打了个哈欠说:“你乃诅咒化身,曾还自称为咒神,岂会害怕人间的一点怨怼间隙之气?”
小黑反应过来了。
是啊。
他是诅咒啊。
他怕什么?
当今精神抖擞,大摇大摆如个二世祖。
他在这片幽暗又温馨的空间久了。
听了许多的《凡人道说》。
见证了战友的感情。
耳濡目染之下,还以为自己是什么正道光辉的好东西,差点儿忘了自己是这世上人人避之不及最恶毒的诅咒。
散发着光亮的一双眼睛,登时黯淡无光, 还有几分怅然之下的伤心色。
如若可以,他不愿沦为诅咒。
想堂堂正正出现在主子的身旁。
而不是潜藏在暗无天日的黑夜和封闭的空间,作为那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主子。”
恹恹的小黑,强行打起精神说:“我去靠近楚时修,我能加深他的怨气,让他们自相残杀。”在上界之尊的注视下很难做到悄无声息地诅咒,一旦被发觉很有可能灰飞烟灭,但他想帮主子做点什么,何况早就看那大楚兄弟不爽了,竟敢欺负到他咒神的主子头上来!
楚月想到了雪挽歌温婉坚韧的容貌,和那道清雪熏风般的身影,便道:“无需。”
小黑黯淡了,蜷缩在角落,用黑色海水哗啦啦作响的手,抱紧了脆弱的自己。
他果然啊。
一点用都没有。
不似龙骜、轩辕修、陈苍穹这些。
不如那数百个神兽。
唯独能帮上忙的诅咒,都被主子认为是不祥之物,嫌弃了。
他对这个世界感到厌烦。
人间啊。
不值得。
龙骜好奇地看了眼小黑。
不知晓这黑乎乎一坨的东西,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