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大炎城。
顾青绿义无反顾追随叶楚月后,便发现,叶楚月的麾下,叶楚月的身后,有太多人了。
她的全部付出,或许只是其中之一。
叶楚月太忙了。
脑袋系裤腰带的惊险。
日理万机的忙。
她合该理解的,偶尔望着孤独的月亮,也会在云都的青云宫偏僻一角,黯然神伤,独自饮两口小酒。
她还年轻,眉目却不再青涩,是历经沧桑的坚毅,积攒着半年来的沉淀。
只是她从未想过——
在过去,某个瞬间有关于青玄门的灰暗遗憾,以及展露出来的强颜欢笑,会被叶楚月铭记在心。
她红着眼睛,看向那面朝青玄门长老作揖的楚月。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要。
还有什么。
比战友的尊严还重要呢?
如若青玄门长老不屑一顾,置之不理,叶楚王又该如何自处?
她往前走,一双软靴踩在海面,逐步地靠近,停在了楚月的身侧。
“我——”
她偏不要这青玄门。
不管是否为曾经的夙愿。
她只在乎这一霎。
以及眼前的女子。
眼前的那一抹红。
“青绿,世人有目共睹,你很好。”
楚月打断了她的话。
顾青绿发红的眼睛里蓄满了泪,咽喉疼到连哽咽的声音都发不出。
她就这样,任由风吹拂彼此,讷讷地望着为她低下头颅的叶楚王,心脏疼痛到抽搐。
先是刺痛,然后朝着胸腔放射状的蔓延。
她抿紧了殷红了唇部,泪如断线的珠玉,潋滟在这香血海。
楚月始终如一地作揖。
清雅而又诚恳。
顾小柔眨巴了两下圆溜溜水滴滴的杏眸。
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是出不了口。
只知情绪如在翻江倒海,似要破体而出,凝为实质绞在这片长空。
原来,时间不仅如白驹过隙,时间还能改变人的看法,亦会证明一切。
那侧——
青玄门长老华发须眉,神情蓦地僵住。
论剑前的针锋相对似还历历在目。
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但内心,是如擂鼓般的震撼。
“咳,咳咳。”
楚世远以拳抵唇,干咳了几声,眼角余光,淡扫向青玄门长老的时候,恰逢青玄门长老朝此处看来。
楚家兄弟的压迫感,扑面而至。
青玄门倒是不忌惮大楚。
但明眼人看得真切,目前大楚背后的清远沐府,才是那参天巨树。
非但如此,无间口临渊关血鬼人屠一战过后,楚世远因为七杀天赵青莲的缘故,结交了不少大能。
这些,都是不容忽视的元素。
越是身处高位,越是如履薄冰。
青玄门长老深吸了口气。
低低地笑了数声。
而后,再睁开眼睛,目光炯炯有神,精神矍铄,朗声道:“是啊,老朽和叶楚王的眼光这般相似,实乃有缘。这半年来,还多亏叶楚王照顾青绿那孩子了,但盼这孩子登上天梯之时,吾道青玄,必然为其大开中门,百鸟相应。”
老人这话说出来,楚世远的瞳眸赫然紧缩,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青玄门长老。
青玄门长老,见多识广,阅人无数,都活到了这个年纪,岂能不知天高地厚,做出这荒唐之事?
翠微山大师兄萧憩身后的不少弟子们,喜上眉梢,为曾经同门的顾青绿感到高兴。
翠微顾家的昔日亲人们,或许也曾诟病过顾青绿的选择,质疑痛斥过,但此刻,俱是心花怒放不由自主。
顾家长兄面带微笑,流露出了欣慰的神情,目光温柔像大海地望着两个妹妹。
其父顾九楼背过身去,悄然地擦拭了眼梢的泪。
女儿苦尽甘来,终于被正名。
他却是喜极而泣,软弱得不像是个父亲。
红花婆婆扯着嘴笑,眼睛随之越来越红。
楚月缓缓地抬起了眼帘看向站在高位的青玄门长老。
一老一少。
一高一低。
两人互相作揖,微微颔首。
礼数和万般心思尽在不言中。
“青绿。”楚月低喊了声。
顾青绿咽了咽口水,而后笑着朝青玄门长老行礼:“晚辈顾青绿,多谢青玄门隋垚长老的厚爱,必然苦修于行,勤学武技,早日登天梯,不负隋垚长老的期望。”
“厚爱于你,当是云都叶楚王。”
青玄门长老淡淡道。
他亲眼目睹了叶楚月的狂妄。
亦看见了这厮的柔软。
顾青绿侧目看向楚月。
楚月亦看向她。
二人闻着海风,相视一笑。
风掀起彼此的裙摆,不经意地交织在了一道。
晚霞映照下来,镀了一层迤逦的光,恰似宿命般的羁绊,世俗的刀斩不断。
“叶楚王。”拓跋璇不合时宜的出声问:“真元三千道,可不属于万道之中。”
“这便说明了,诸天之道,不仅有万道,凡人极限,更不只是三千道。凡人道,不在于字面意思,真正含义是,每一个凡人,都可以创造出感悟出属于自己的道。并非一定要按部就班,只要是适合自己的,藏在潜能里的,谓之开拓创新。届时,会是属于凡人的浩瀚灿烂。正如古武一族,亦在万道之外,不是吗?”楚月一声反问,拓跋璇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