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衣摆在飞扬着尘土的光辉之中扬起。
她低沉沙哑的声音,惊了四下。
在瑞兽麒麟之灵前,她怎敢如此的放肆?
以下犯上,是为大忌。
凡人不敢比天高。
“疯了,当真疯了……”
钱康寿伸长了脖子,睁大了眼睛往前看,对此显然是震惊不已。
他和许多人,只等麒麟蹄下的血色肉泥白色浆。
然——
止步不前的麒麟巨掌,偏偏停在上方用巨大的阴影遮盖住渺小的人,却迟迟未落。
一个低头向下。
一个负手而立,抬眸往上。
一人一兽,不动如山,宛如定格的画面。
若非四周还有人在呼吸,在眨眼,在哗然惊讶,只怕围观的修行者便要以为时间凝滞了。
无人看见。
楚月的百骸,燃烧着剧烈的骨火。
钻心刺骨之痛,她偏如深海般的宁静,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左侧的臂骨,火焰摇曳,犹若锋锐的刀刃,割裂开了一条缝隙。
骨缝之中,是觉醒的兽王骨。
虽只有一点,却足以面对眼前的场景。
以骨缝为中心往外扩,大概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血色图腾。
且是晦涩难懂,古老而又复杂,神秘的同时,还充斥着不可亵渎的神圣和威严。
狂风卷过,发丝轻扬。
她凛然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五十麒麟阶,直面古来瑞兽。
这些年,不乏有人行走过麒麟阶。
唯有她,昂首挺胸,脊背未曾有半点的弯曲,头部更没有低下过。
饶是萧憩那般人,都要微颔首,抬手抚摸瑞兽给出自己的诚心,让麒麟之灵放自己一马。
能做到这一步,就已是令人咂舌的万般难度。
叶楚月更是猖狂,竟要碾压麒麟的审判意识,反客为主,反守为攻,以主动的威震往上走。
这般程度,难如上青天。
“吼!”
画面定格数个呼吸之后,麒麟张开血盆大嘴宛若开门迎客的深渊。
贴脸的嘶吼咆哮声传遍了四方。
愤怒。
压抑。
躁郁。
集于一体。
听得麒麟吼,见得此状,囚车内略微是瞠目结舌的呆滞的蓝雪姬,苍白的唇缓缓张开,松了一大口的气。
蓝雪姬渐露狰狞阴翳之色, 似笑非笑宛若扭曲的面容,提前享受胜利者的痛快,就盼叶楚月从麒麟五十阶掉落进本该属于的泥泞归宿。
“吼!”
“吼!”
“吼!”
“吼!”
麒麟兽头部朝天,一会儿对着东,一会儿向着西,毫无章法和规矩可循的咆哮。
它喊了足足数百声,喊到声嘶力竭。
而后——
再度抬起了麒麟掌。
又缓缓地落下。
放下之际,强悍如摧城,撕毁长空,令空间扭曲,两边罡风快到如刀子般锋利。
来了……
麒麟之怒,伏尸百万。
足以要得叶楚月一人之命!
众目睽睽之下,还以为麒麟掌要践踏掉叶楚月挺拔若劲松虽清瘦却似钢铁般的身影。
让人意想不到的却是,麒麟掌没直接把叶楚月的天灵盖变作齑粉,而是放在了自己的旁边,并且屈下了膝盖。
庞然巨兽,红火封天。
尘灰和光辉炽盛弥漫中。
远远便见半空之上,麒麟兽做出单膝跪地的姿势。
是那殿下之臣见太子,匍匐于金銮殿。
这样匪夷所思的一幕场景,深深地震撼了每个人的心脏,并抓住了每一双眼睛的焦距。
麒麟之灵第三境,前所未有的万象审判,没把那下界来的凡女榨干,竟还臣服于她?
若非在此亲眼目睹,饶是君子堂等自己人,都觉得难以置信,实在是叫人惊愕到说不出话来。
天地之间,人山人海,气力翻腾。
本该热闹非凡之地,却是沉寂到落针可闻。
满地鸦雀无闻。
过了一会儿。
便似是商榷好了般,一浪接着一浪,乃是喧哗和唏嘘罗织出的嘈杂之声。
“这——”
钱康寿伸长的脖子忘记缩回,瞪着眼睛又闭上,重新睁开见画面未曾改变,复又震撼了一遍。
陆家主老茧密布的粗粝手中,一半酒水的杯盏掉落下去,跌在自己的大腿,冰冰凉的酒水打湿上等质地和绣工的蟒袍。
花满山愣了下,大笑出声,率先打破了这高台的寂。
“陆兄啊,让你失望了,花家新长老,不可多得,不可多得啊。”
花满山眉眼之间都是灿烂的笑意,言语之中难免嘚瑟,如自己孩子金榜题名般,骄傲和自豪都写在了堆满沧桑的脸上。
陆家主的脸色差得不行,隐隐有所发绿。
扭头望向花满山之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挽回颜面的话,到了咽喉却是无法从唇齿里道出,只能窘迫尴尬的干瞪眼,与花满山的大笑酣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也难怪陆家主。
谁能想到。
麒麟之灵的审判,成了臣服和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