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予背靠岩石而坐着,一条腿修长懒倦放,一腿曲起。
冷白晶莹的腕部,便随意地搭在了曲起的膝盖,手里吊着一壶酒。
他清朗一笑,微红的眼底泛起了破碎的光,噙着几分伤心。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许予眼梢落泪,酒壶对向了无言的天。
“叶师妹,那个男人,祝你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原是想祝白首不相离,话到嘴边偏是没忍住换了新词。
半壶酒下肚,就醉得迷迷糊糊,不省人事了。
醉时,藏在衣襟里酣睡的小兽崽,好似被这浓烈刺鼻的酒味给熏醒了,惺惺松松地睁开了眼睛,还有一只有着粉色小肉垫的爪子揉了揉眼睛,嘴里露出小尖牙打着哈欠。
清醒了许多,才从衣襟里爬出去。
看见滚落在地上的酒壶,眼睛一亮,嘿嘿而笑。
用一双小短腿走了过去,两只前爪捧起酒壶,啧啧地喝了一口,便晕头转向地不知天地为何物。
酒水入身,燥气似火。
仿佛有一团雷云和火焰,在小兽崽的胸腔凝聚,让它痛苦难耐。
小兽崽以为自己要死了,下意识地靠近许予,趴在许予的胸膛。
雷火炸裂在体内,皮肤似被刀剑割裂开来,疼痛感让她眼泪飞溅,发出了几道没人听见的呜咽。
当痛快叠加到了一起的程度,就见小兽崽的身上往外噌噌地冒出了滚烫的红光。
红光内,伸展出了四肢。
柔荑雪白,肌肤若凝脂,身后还有九条偌大的毛茸茸尾巴。
一双圆溜溜的赤红眼睛,写满了不谙世事的无辜和纯真。
雷火焚烧许予的皮肉和元神,让完全醉死的许予有了些不够理智的意识。
他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水盈盈的红眸。
“小凝,莫闹。”
这是他给小兽崽取的名字。
他将化作人形的小凝揽入了怀中,静静躺在茵茵草地。
小凝被桎梏的难以动弹,热得浑身发红。
她好奇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许予,手指描绘着许予的眉目,轻轻地笑了。
月色清辉洒,四下无人时。
小凝悄悄然地靠近,在许予的脸颊落下了蜻蜓点水的吻。
时间缓缓流淌,就这样过了很久。
小凝在许予怀中不知不觉就已熟睡。
半个时辰后,就恢复成了小兽崽的模样。
许予被山上的冷风刺醒,见小兽崽蜷缩在角落里,连忙用绒毯裹起来抱在怀中。
“虽已入夏,晚上却冷,山巅更冷,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可是不乖。”
许予弹了一下小兽崽的脑壳。
小兽崽睁开眼睛,在许予的身上蹭了又蹭,舒适而满足地虚眯起了红宝石般的眼睛。
许予见状,心软,灵魂跟软。
“好,这回不怪你,不过下不为例。”
男子浅浅一笑,抱着他最是喜爱的灵宠回到盛宴处,发现山上的食物已被一扫而空,毫无浪费的行为,而首屈一指的两人,自是肚子都鼓起来了的炎主和屠薇薇。
炎主摸着腹部打了个饱嗝。
不远处,老族长一副遇到难题的神情。
许予便走上前问:“老前辈,可是有烦心事?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妨与晚辈说上一说。”
“年纪大了,不记事,总觉得忘了点事,却怎么都没想起来。”
“何事?”许予关心备至,这位老前辈,是叶师妹的外祖父,为师兄之本分自要照顾好。
“想起来了。”
老族长敏锐地捕捉到了脑子里的灵光一闪,忙道:“那桂花酒,放置了许多年,喝时不醉,但后劲极大,小月应当小心酒醉误事。”
“那可不行。”
许予迈腿就要离宗而去,前往祁连山灯会的方向。
似是想到了什么,脚步猛地顿住。
老族长疑惑地望着犹豫不前的许予。
“有夜尊殿下在,应当能保护好她,没事的。”
许予扯开了苍凉的笑,想要释怀却又难以自持,仿佛彷徨悬崖边的人,明明知晓身后去生路,心底深处却总是一股跳下悬崖粉身碎骨,在明灭交接的黎明时分,无数次的自我挣扎。
老族长看着许予的侧脸轮廓和深邃的眼神,再联想到炎主此前簿子里的所写,心里大概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叹奈何。
有缘无分。
只道是寻常。
……
祁连山,诸神日灯会。
明灯千盏,满夜绽放绚烂的火树银花。
楚月一行四人,易了容貌,和从前大差不差,只是有了叫人看不出来的改变。
如寻常人,来寻常的灯会。
一人牵着一个孩子,乍然看去,祁连山下,长街深处,犹似温馨的一家四口。
叶小宝沉稳懂事,目光凝视着流动的风,巡查着无声的踪迹。
姜小乖生得可爱圆润,性格却是活泼好动的,拉着小宝飞奔在街道中央,左看看吃食,右看看摊贩卖的稀奇玩意儿,童真无邪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觉得海神界的任何物件都很有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