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城另一座酒楼,作为全性代表前来问话的无根生也从王一这里得到了答案。
“话就是这些话,你们全性看热闹不嫌事大这点天下皆知。这事捂不住,也不该捂,但就像我说的,你们要是想来添把火,奉天城外有的是地方给你们放火,要是想来看戏,那也站一边,想要跟着日本人一块来给我们找麻烦的,到时候也别藏着掖着,动手时喊一声伱们是全性就行,到时候我下起手也不用一个个问,当然,也包括你,无根生。”
王一将那份只在正道中传递的,关于扎根关外的一些日本异人流派大致地图朝眼前的无根生递了过去。
这时候的无根生也没了之前那份狼狈,神明灵这门由无根生悟出来的绝技,不仅能破万法,必要时还能修复自身伤势。王一刚才给无根生造成的伤势不算严重,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无根生已是活蹦乱跳,在酒楼里大鱼大肉吃着,小酒喝着,在看到王一递上来这份地图时也是停下了手头上的动作。
“王大侠,你还真是敞亮啊,这东西就这么交到我这个全性手里?”
“你不也挺敞亮的,知道我不会杀你,点菜的时候嘴和手都没停过。而且这又不是什么逼着你们全性做选择的大事,纯粹就是想借你之口跟你们全性说明白,选择就这些,你们怎么选不会影响到后面正道人士跟你们全性之间的恩怨,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王大侠很了解我们全性嘛,难怪会庇护刘师傅。”
“我庇护刘师傅是因为我当时想要从他那学他的手段,他教了我手段,我就庇护他,他没教我也会关着他,有时候说不得还有求于他,就这么简单。”
王一知道,跟无根生这位全性魅魔相处,最好的办法就是以诚待之,简单来说就是你想跟无根生说什么就别藏着,直接当着他面说出来便是,无根生也是如此,只是这相处方法说着简单,做起来没那么容易,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多少人能做到呢。
也正是因为无根生能一直秉持着这种事无不可对人言的风格,这才能够以折服全性,成为全性掌门,也能够让名门正派的三十五人与之结义。
无根生这种风格王一做不到,张之维也做不到,但知道了这点,王一也知道该如何与无根生这个人相处,如实告知便是。
“王大侠倒是什么都敢说啊,跟我很像。”
“差远了,既然你人来了,我话也说了,就不留你了,慢慢吃,吃完也别在这奉天城里晃,该干嘛干嘛去。”
交代完这些,王一也没打算继续跟无根生这个未来的全性掌门多说什么,这位全性魅魔的魅力在他这里不管用,他也不会因为无根生的魅力从而影响对全性这个教派的看法。
就在王一起身欲走之际,张之维带着张怀义也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还在那胡吃海塞的无根生,王一也思索了一下,出声道:“无根生,你的手段是什么,师承何处。”
“王大侠,你这问题是替你自己问的,还是替那位大耳朵道长问的?”
无根生似乎知道了身后站着张之维和张怀义,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下,反问着王一。
“算是替怀义道长问的,你回答了我也跟你说我的手段叫什么。”
“那挺好,我也是第一次在江湖上见识到王一大侠这跟我同类型的功法呢,不过王大侠你这手段要比我的花活多啊,我还真想知道王大侠你这手段叫什么呢,我这门手段呢我称它为神明灵,无门无派,是我在翻道家典籍时,学自斜月三星,于灵台方寸中悟得。”
无根生用手指了指自己心脏处,又指了指自己脑门,说这话时,正好门外的张之维和张怀义站定,听到了这番话。
王一看着张怀义这个大耳贼,也笑着回答了无根生。
“人体磁场,这是我学自鬼手王的倒转八方之后,因缘际会,踏入新天地之后给这门功法起的名。”
神明灵与人体磁场,无根生与王一的功法就这样在这个酒楼里从两人口中说了出来。
“人体磁场吗,嗯,听起来确实跟我这神明灵一样独树一帜,王大侠,你倒是个妙人啊!”
无根生仔细揣摩着王一说的人体磁场,一时半会也没想出点头绪。也是,电磁力虽然在1841年被发现,但就目前无根生的阅历,还没到能够接触到这些的年龄,就王一这些年接触的异人里,也就只有陆家那位,陆瑾的堂哥陆光达明白个中道理,说到这位,王一也想知道这位如今去美留学快三年了,也不知道这位现在如何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无根生也酒足饭饱起身告辞,只是在告辞前,也看向在王一身后的面人刘。
“刘师傅,你要不要随我回去见见全性的朋友?”
面人刘看了看眼前这个自来熟的全性门人无根生,再看了看王一,想到了王一之前跟自己因为入梦唤来全性一帮老人说的话,摇了摇头。
见状,无根生也明白了,抱拳,说道。
“刘师傅,恭喜。”
至于恭喜什么,也就只有王一,无根生和这位面人刘自己清楚了,而这,也是王一,张之维,张怀义第一次与无根生相见。
站在酒楼门口,张之维与王一看着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无根生,王一还好,张之维确实对这位梦想要当全性掌门的无根生有了印象。
“自悟功法神明灵,神而明之解万灵,这无根生确实是个妙人。你的功法叫人体磁场,这天底下除了你,还是有那么一两个能入我的眼,就是你刚才试他手段就试手段,干嘛掏枪啊。”
张之维话还没说完,王一就已经将腰间别着的那把勃朗宁1911递到了张之维面前。
“我辈修行人不能这么迂腐吧,你瞧瞧人家无根生,自悟神明灵破法,腰间别两把驳壳枪伤敌,手段再高,真炁总有用完的时候,一把枪傍身说不定有时候能起大用处。你家老祖宗飞升时不也给你们龙虎山留了阳平治都功印和天师剑。”
“祖师老人家留的是法宝。而且能让你我真炁都耗光的对手,这手枪能顶什么用?”
“话不能这么说,能让你我消耗到一点真炁都用不出来,对方估计也好不了多少,这时候多把枪,局势就变成你我说了算了,拿着吧,反正也不要钱,老帅那一堆呢,就当我给你送的礼物了,别跟我说你不懂开枪。”
“小瞧人了啊。”
张之维大袖一甩,王一递到自己面前的枪就消失不见,也不知被张之维藏哪去。看着张之维这般识趣,王一也只是笑了笑,看着已经消失在人群中的无根生。
“好了,全性那边也通知了,现在咱们就剩下最后一步了。”
“拔刺。”
两人就这么站在门口,一问一答。而在酒楼内的张怀义和面人刘此时也突然感到身体一阵发冷,回头望去,只见王一和张之维就这样背对着他们,寒冷透骨的杀意从王一和张之维身上释放出来,直冲云霄。
——
无根生作为全性代表的出现,给在奉天城内的同道算是添了点小插曲,而王一与无根生之间的谈话也由宫宝田这位关外明面上的江湖话事人转达,因为宫宝田在关外的地位,再加上王一这番举措确有道理,聚集在奉天城内的同道倒也没太大异议。
而随着整个奉天城内松外紧的氛围加深,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场由老帅发起,王一牵头,与关东军这边引导的中日异人大战即将开打,各自做好准备。
其中,以高进那位名为高飞的堂弟最为明显。
因为在这场围绕老帅生死即将开启的中日异人大战中,兵对兵将对将,将对将自然是交给王一,张之维他们这些玄门弟子,名家子弟。但除了这些之外,那些用来干扰他们视线,分散他们注意力的日本浪人,就得交给宫家带来的门徒还有高飞来处理了,也只有他学的手段能处理这些日本浪人。
时间很快来到了六月的二十一号早上,在正史上,回来灵前继位的少帅也是在这天正式为老帅公开发丧,只能说老帅选在这一天或许真是冥冥中自有定数。
大帅府的东院小青楼,王一与张之维也一同为老帅进行最后一次把脉。
王一是个假大夫,全靠力大砖飞拿精炼过的天地之炁灌在老帅体内强行续命。但张之维不是,他只表现出金光咒和雷法是因为他只需要用这两个便可,能被张静清认定为下一个张道陵祖师级别的人物,龙虎山上的东西他都懂,包括医理方面。
他也能瞧出来如今老帅的身体状况全靠王一那一手才维持住平衡,但这平衡很脆弱,一个不好就会因为某个意外而当场暴毙。他那学自龙虎山的医理在这方面能起到作用不大,无非就是叮嘱老帅几句莫要动怒,平心静气可以续命更长一点。
“行了,两位小神仙,我这身子什么情况我自己清楚,就别做无用功了。王先生,你这筹码都备齐了吧,备齐了我张雨亭就该上桌跟日本人赌最后一把了。”
“帅爷,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看你怎么施展手段了。”
“那行,我就不留你们两位小神仙了,接下来还得去跟我那儿子好好说会父子之间的私密话。”
得到了王一的肯定回答,老帅也不再卧床,起身,拄着拐杖,也不想让王一和张之维搀扶,知天命的年纪却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拄着拐杖步履蹒跚,自己走下了楼梯,而老帅的五夫人已经拿好衣服在下面等着他。
王一和张之维相视一眼,也很默契离开了小青楼。
“我这本家,确实担得上一个人物,王一,他真没活路?”
“大势已去,日本人想要他死,关内也不想看着他继续执掌关外,这时代,终究不属于他。他要做的,只是给自己儿子,给他老张家留一条后路,张之维,做好我们自己的便是了。”
王一和张之维在院子中,看着老帅穿着寿衣在他五夫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在卫兵的护送下朝着自己儿子房间走去,不知过了多久,双眼通红的少帅与妻子也从房间出来,搀扶着自己这位替他遮风挡雨多年的父亲,朝着大青楼那边走去。
而在这一天,大帅府也一改之前内松外紧的氛围,敞开大门,大帅府里的仆人也开始活动起来,开始忙弄之前交代到他们手里的活计,那些事先准备好的东西也开始装点着大帅府,好似有一场宴会要开。
因为老帅决定在这一天正式宣布退位,让少帅接任自己的位子,而且还邀请已经陆续退回关外的奉军将领,首脑前来见证,这些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也在老帅安排下送到了日本驻奉领事馆和关东军司令部手里。
这样一封带着鸿门宴意味的请帖就这么放在那位河本大作的高级参谋桌上,河本大作也不动怒,只是拿着这份请帖,离开了自己办公室,来到了外面的操练场。
操练场上,早已有一批日本浪人武士在那等着河本大作,在这些日本浪人武士前面,是回应这次关东军请求赶到奉天的异人好手,其中有来自日本本土,来到关外扎根经营的日本异人,也有梳着辫子的满人,还有选择过来跟着日本人一块闹事的全性。
那些日本浪人武士还好,虽说身手不错,但比起那些真正踏上修行路的异人,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数量多还听话,识时务。但这些来自本土名门世家的异人还有这些活跃在中华大地上的全性,一个两个都是不服管的,他也没打算管。
“诸位,想来你们也清楚你们在这里的原因,那张老帅既然说自己是被日本浪人伪装的马匪袭击而负伤的,为此还专门在奉天城门挂着几十颗人头,到现在都没放下来。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让马匪好好闹他这么一闹,马匪进城,老帅暴死,听着多么顺耳啊。”
“很顺耳很顺耳,你这个日本老鬼很合我们口味,就不跟你们这帮人在这凑热闹,我们先去闹他一闹!”
对于河本大作这番话语,最是合乎这些赶来闹事的全性口味,他们可没有什么家国概念,真正的随心所欲之人。
像这种能给自己那帮同行,给名门正道找麻烦的事,他们就是死了都觉得划算,不一会儿的功夫,这批全性就先离开了。
支使走了这些除了闹事一概不会的全性,河本大作才对剩下这些自己人深鞠一躬,并说道。
“各位,帝国未来的国运就拜托了,祝你们武运昌隆!”
“河本参谋不必如此,我也很想知道是怎样的对手能让八苦先生落败,柳生先生,是你说的那位王一吗?”
面前对于河本大作这般惺惺作态不感冒的众多日本异人好手中,也有人回应了河本大作,同时也把话题引到另一个人身上,而这个人正是在京城使馆界那场王一会战八国异人唯一一个被王一废掉的日本异人——柳生但马守。
但现在,他似乎已经冲破王一留在他身上的桎梏,只是整个人蒙在一身黑衣之中,只有一双好似恶鬼的双眼露在外面。
“那个王一,请留给我!”
柳生但马守这般说着,也不知他哪来的信心。
而那些留着辫子的满人也上前凑了热闹。
“河本参谋,希望贵国别忘了你们与我们的约定,帮我们复国。”
“亲王阁下,复国一事,内阁与天皇早已定好章程,你们现在所做的就是在为你们复国。”
“那就请河本参谋拭目以待吧。”
得到了一个不是保证的保证,这些满人里的异人好手也跟着日本本土的日本异人带着那些浪人武士离开了。
操练场上,只留下河本大作和身后老帅的第一任军事顾问,菊池。
“菊池,你去见证这个大元帅的落幕吧。”
“那你呢。”
“总得给他们马匪制造点机会,这种事只能我来,为了大日本帝国!”
一脸杀气的河本大作也离开了司令部,开始调集部队,朝奉天城方向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