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求了赐婚圣旨?
沈觅冷哼一声。
她脚步并未停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想起江聿珩在她耳边轻声说的那句话,她明白他已知道了她的身份。
他接近她,是为了接手沈家旧部、沈家在北境的势力,比如章回。
或许他没撒谎,药并不是他下的,而是不择手段的江老夫人。
但赐婚圣旨却是他所求。
江聿珩能重新撑起已经没落了两代的宣平侯府,当然不会是个简单角色。
也许当年的初遇和示爱时受的伤,都是他安排好的。
她亦清楚自己对江聿珩的感情。
在父兄战死后、在面对压境的北戎人之时,她对他生出的,多是溺水之人对稻草的依赖,而非男女之情。
只是,彻底看清对方以后…
终是掉了几滴泪。
沈觅沉默地坐了会,擦了擦脸,从袖中掏出方才偷出来的密信。
是谢云祁的字迹。
说的是在秦岭脚下找到父亲亲卫高川一事。
原来…他们早就有所怀疑,互通有无了?
她也早觉那一战有问题,当年战场上的异常也在心里理了一遍又一遍。
这两年里北境战火未断,她没分得出神去查,也知道很多事需回长安才能查。
竟是谢云祁先查到了蛛丝马迹。
“沈觅你小子长本事了,敢偷本将军的信!?”
章回风风火火地撩了帘子进了沈觅的军帐。
沈觅盯着章回进来,不说话。
章回看见她的表情,叹了口气,“你今日刚醒,若是你不偷信,我也是要给你看的。”
沈觅轻轻摇头,“章大哥,两年前父亲把我迷晕送出北境,是为了我好,但最后是什么结果?我都没来得及好好跟他们告别。如今你瞒着我去查当年的事,也是为我好。但父兄战死时我不在场,已是终生之憾。若是为他们平反我都出不了力,那我苟活于世还有什么意思?!”
如今午夜梦回,她仍能看到那充满血腥味的北境战场。
悲怆的夕阳下,浑身插满箭矢的父兄背靠着背,死不瞑目。
然而战场都未清扫完,军中开始传战败的原因是父亲急功冒进,白白葬送了冲锋的五万沈家军。
可是,她记得战场上的种种细节,都昭示着那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急功冒进造成的战败。
章回看着她微红的眸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习惯了把你当亲妹子护着,都没发现,若雨已经长大了。”
“我都二十了,章大哥。”沈觅笑笑。
“你要去查?”
沈觅颔首,“我回京后虽荒谬地先去了侯府,但,父亲和哥哥的事情,我早就想好要一查到底了。”
离开长安城,也正好可避开赐婚。
“好,你注意安全。军中的事情我帮你扛着。”
章回看了她片刻,释然地笑了。
沈觅点头,“章大哥,朝中如今是什么局势,给我讲讲吧。”
第二日晨间,沈觅进城回了一趟将军府后便往城外走去。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将马留在了城外。
可就在快出城时,远远看见江聿珩在城门口下了马。
沈觅皱了眉要往回走,见一辆马车在面前停了下来。
“上来,我带你出城。”
马车里传出一个柔和的男声。
有点耳熟,却一时反应不上来在哪里听过。
“请问阁下是?”男装的沈觅拱了拱手。
“嗤”的一声,一物从马车中被掷出,落入沈觅手心。
是她在军中的木质腰牌。
能拿着这腰牌的人…
沈觅有了答案,心想着那日之事还没弄清,也还没来得及道谢,便踩着车辕上了马车。
“顾公子…”
掀帘进去,沈觅正要抱拳道谢,愣住了。
只见车厢内坐的人石青色长衫,玉冠束发,朗目舒眉,右眼下一颗泪痣使得他的五官更加阴柔,平添几分魅色,只是唇上的伤口格外明显。
他扬眉,薄唇勾起一个弧度,“那夜那么激烈,沈千户转身就忘,真是让人伤心啊。”
这语气风尘味足到有些呛人,仿佛她是个吃干抹净、提了裤子就跑的薄情汉一般。
她已猜到来人是顾昀,却不料,也是被她强吻的那个人。
然而沈觅不知,那日被她强吻的人却并不是顾昀。
故她亦尚不知,眼前的人,不过是披了顾昀马甲的谢云祁而已。
谢云祁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修长的手指触了触唇上的伤,嗓音里含了笑,“沈千户…力气大得很呢。”
顾昀玩世不恭的众所周知,沈觅并不想接他的话,“顾公子出城是为何事?”
“沈千户仿佛对在下很感兴趣啊…”
微微翘起的尾音格外轻浮,上上下下打量着沈觅。
沈觅听出对方不想轻易翻篇,便决定配合演戏看看能套出什么话。
“亲都亲了,沈某也得负责不是?只是,沈某倒不记得真的对顾公子做了什么…”
沈觅轻浮地笑着,眯起眼睛望着他。
对方听她如此说,突然前倾身子,带着沉水香的味道逼近。
“本公子的嘴唇都被沈千户咬破了,可到现在都疼着呢。”
他离得太近了,除了沉水香,沈觅还闻到了脂粉味。
“顾家二公子,管着顾家手里的风月产业,以如画的眉目闻名长安,听说他甚至会像女子一样涂脂抹粉。”
——昨日章大哥这么说时,表情略微有些…嫌弃。
沈觅望着近在咫尺的薄唇,察觉出些微异样。
伸出手,指腹轻轻擦过他柔软的唇瓣,又送到自己眼前。
狡黠地笑着,“顾公子出门这么急?粉都涂了,却忘记了口脂?”
对方映出了她影子的眸中,神色动了动。
正欲开口,马车停了下来。
“公子,守门的军爷说要停车检查。”
“还不是…急着与伊人重逢?”
谢云祁不紧不慢地说完,动作敏捷地拉过沈觅按在膝上,又松了自己的腰带,才将帘子掀开一条缝。
“劳烦军爷快些,本公子今日赶时间。”
沈觅猜到了他的打算,虽然动作羞耻,却只能静静趴好,听着外面的动静。
江聿珩的声音响起,“顾公子,这么巧?”
“宣平候,”谢云祁语气里含了讥讽的笑意,“在下出城办事。这是怎么了,城里莫不是进了采花大盗,出城都要查?”
“公子说笑了,不过是例行检查而已。那本官便冒犯了。”
若是别人检查还好,可若是江聿珩…
沈觅捏住了袖中的短刀,只要江聿珩再有动作,便准备装作挟持顾昀。
“怎好意思劳动侯爷?在下现下实是不便,不然自是下车让侯爷查了。”
谢云祁将帘子掀大一点,让江聿珩看见趴在腿上的人和凌乱的衣裳。
江聿珩脸色微变,正要再细看,帘子又被放回原来的幅度。
“在下新得了一个小倌,急于宠幸,让侯爷见笑了。”
谢云祁的语气温文尔雅。
“顾公子倒是好雅兴,但是…”
江聿珩话未说完,谢云祁的音量突然高了几分。
“倒是没有侯爷风雅。侯爷不是要娶一个在军中邂逅的平民女子为平妻?在下可是听说,昨日侯爷是带着夫人一同进宫请赐婚圣旨的?侯夫人不愧是卢氏嫡女,果然好气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