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人丁少,要是弄死一个,甭说拉拢了,顾清明一准找他们拼命。
毛玉林烦躁的挥掉桌上的杯子,砸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毛夫人皱眉,“没事冲我发什么火啊?爹都说了,就算不拉拢也尽量别结仇。”
毛玉林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给打发出去了嘛,啰嗦。”
毛夫人一拍桌子,“毛玉林!”
夫妻两个吵起嘴来,谁也不让谁。
小禾并不知毛家夫妻因着他吵架,他领了任务之后当真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走过,进到农田查看作物。
下乡督促农事向来是个苦差事,今年这个事被毛玉林甩给了小禾,其他官吏都松了口气,跟着小禾来的只有几个同样被排挤的小吏。
小吏们跟着小禾走了一天,面上发苦。
旁的官员都是做做样子,怎么顾通判这么死心眼呢?瞧着当真要把锦州所有村子走遍的模样啊。
小吏们心里不满,但苦于无权无势,也不敢反抗,只好老实跟着。
因着他们是本地人,小禾有听不懂土话的,还要叫他们翻译。
夕阳西下,一天的工作结束。
小禾用余光瞥过跟着他的几个小吏的脸色,心里好笑,也不在意他们怎么想,只要面上听话,能帮忙拎个东西传个话就成。
就这么着,小禾按部就班的走着。
这天来到一个新村子,只见田里农人不多,多是老人和孩童,青壮年几乎看不到,而且田里作物稀少。如今正是水稻灌浆成熟,需要吃水的时候。
可该村却没多少农人在田里侍弄庄稼,显然不大正常。
小禾招来村长相问,“村民们呢?”
村长知道他的意思,苦着脸解释。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村附近有一处银矿,官府招工,我们村及附近几个村的村民多在此处务工开矿,便少人耕种,从前日子过的也比种田的舒坦。”
小禾敏锐的抓住关键词,“从前?”
村长苦笑,“是啊,从前矿的产出多,按产量给钱,村民日子过的好。可这矿不大,总有开采的完的时候,近十几年来,矿已经产出很少了,可上边仍然按照肥矿来收税。”
没法子,村民只好日夜在那开采,哪有功夫耕田呢?
民生多艰。
小禾让村长带他去银矿处看了看,只见在矿场干活的百姓,无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体型瘦弱,他们背负着矿石从矿洞里出来,皆是一副不堪重负的模样。
小禾心里沉了沉,问,“官府就这样对待劳工的?”
村长下意识就想说:“不然呢?”
然而他谨记面前之人是个官,还是个大官,并不敢放肆,只讷讷不言。
小禾也想到自己的身份,不再与村长多说,只去找矿场负责人,要求他待劳工好一些,起码别一副对待罪犯的模样。
然而负责人不知怎么的,即便小禾表明了身份,他也不给面子。
“通判大人说的简单,小的倒是想对他们好,可没钱啊,怎么给吃给穿?再说每年锦州向朝廷交的银矿都是有数的,待他们好,叫他们轻松了,可谁来补这个缺口?”
负责人阴阳怪气的说着,还阻拦了小禾欲继续查看的脚步。
“矿洞都是多年的了,容易塌方,通判大人金贵,可别在我们这里出了事,小的不好交代。”
小禾盯着他,负责人一双三角眼并不畏惧的回视,整个人散发着隐隐的排斥。
看来是探查不到什么了。
小禾怕强行要看会打草惊蛇,便捂住鼻子,一副觉得此地气味不好的模样,给之前的行为做找补。
“到底都是征来的良民,又不是那等罪犯,别闹出人命来。”
“是是是,小的领命。”
负责人觉得这就是个愣头青,看见劳工惨就不忍心了,不过银矿之事重大,小禾走后,他就写信送了出去。
毛家。
毛玉林捏着信,咬牙切齿,“我就说这个顾庭楷不是老实的,居然摸到了银矿那边去。”
毛夫人听见,也不得跟毛玉林冷战了,忙问,“银矿?可出什么事了?”
毛玉林将信扔给她。
毛夫人看过,松了口气,“这倒也没什么,他办事较真,挨个村子查看,瞧见那边没人耕种过问也是正常的,好在年轻,叫人三言两语的就哄走了,没发现旁的。”
毛玉林叹口气,“就怕他发现啊!”
这是他们最大的秘密。
毛夫人摆手,不以为然,要那么容易被人发现,哪地方也不会存在二十来年了。
“个毛头小子罢了。”毛夫人随口评价一句,接着对毛玉林说:“如今最重要的是方书达的态度。”
提起方书达,毛玉林又是一肚子火。
方书达跟他们是一伙的,虽然参与的不多,但一直知道锦州银矿的秘密。
毛玉林本来以为自己这回到锦州来,有参政帮着,再把布政使拉拢到他们这边,自己的日子就高枕无忧了。
然而先是顾清明这个布政使给脸不要脸,再是顾庭楷这个通判到处乱查,最严重的却是本来是同伙的人的态度有些冷淡。
老东西一直不接他的茬,只隔岸观火,什么都不帮。
这可不行。
布政使可以不拉拢,但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能脱离控制。
毛玉林问毛夫人,“你说该如何?”
毛夫人伸出手细细欣赏,阴阳怪气,“现在知道求我了。”
毛玉林“呸”一声,指着她道:“别拿乔,咱们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方书达那老东西要真跟顾清明站一块去了,咱们都得玩完。”
那顾清明可是能直达天听的人,倘若知道点什么,送了上去……这也是他们起初想拉拢他的原因。
正事当前,毛夫人也不再拿乔,阴恻恻的笑,“放心吧,方顾两家站不到一起去。”
方书达可以冷眼旁观,可绝对不能反叛。
毛玉林好奇,“你要怎么做?不会又像上回那样,说的信誓旦旦,却灰头土脸的回来吧?”
毛夫人恼怒,“去你的,老娘这回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