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种下去,农人睡不好,顾清明也睡不好。
他在床上跟烙煎饼似得翻腾好几回,把云竹给烦的一腿搭在他腰上,挟制着不叫他再乱动。
“再折腾,你就去外间自个儿睡吧。”
如此警告,顾清明才老实了。
他探手抬起云竹的腿,给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点姿势,才开口。
“就是有些担心。”
难啊。
再不下雨,种下去的种子没有雨水,单凭农人挑水去浇,难能成活。就算成活了,后劲也不足。
再加上河里没多少水了,山上引下来的水也不是每个地区都有的。
到时候为着争抢水源,难保不闹出事来。
从前农人为着水几个村子打架,以至于打出人命官司的,可不少见。
可要再推迟一段时间,等等老天爷,那天就冷了,到时候到了秋末冬初,种子种到地里也难能发芽。
百姓只收到播种的令,知道后面有官府撑着。
可官府做出这个决定,确实几番挣扎,就怕误了百姓。
云竹戳戳他的腰,“种都种到地里了,还能再刨出来不成?尽人事听天命。”
她觉得顾清明已经把能做的做到最好了,不必再苛求。
人还能算过天不成?
“倘若真不下雨,那就是注定有一场劫难,再避不开。”
“百姓经不起折腾了,再来场劫难,那可就大了。”
大夏并非高枕无忧,边关还有外族觊觎着呢,已经打了许多年的仗了,一直也没个了结。
云竹倒看的开,“实在不行还有空间呢,进去躲躲,总不能一直乱着。”
顾清明就说:“咱们三个孩子可进不去。”
云竹一哽,“那就不一定乱,说不定过几天就下雨了呢。”
不待顾清明继续说,云竹撑起身子,摸索着亲了他一口,截断他的话头。
“好了,多想无益,睡觉!这几个月你多思多虑惯了,扯的忒远了。”
就算天下大乱,那也到时候再说,现在,给她睡觉!
顾清明失笑,觉得她说的有理,默默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闭目养神,召唤睡意。
明儿的事,明儿再烦吧~
顾清明调整了心态,每天认认真真上班,下班后就不下提公务,只跟孩子们玩耍,日子过的平顺许多。
到了十月初十这天,夫妻两个正要歇下,忽见窗外闪亮。
“噼啪——”
闪电过后,紧跟着响彻天地的惊雷之声,震的玻璃窗都有些抖。
夫妻两个霎时坐起,四目相对。
“这是……要下雨了?”
“终于要下雨了!”
久不闻雷声,甚是想念啊!
屋外雷声阵阵,夫妻两个披衣下床,赶往孩子们的院子。
这雷声来的突兀又响,怕是要吓着孩子。
两人分工合作,顾清明去看两个儿子,云竹去看小女儿。
“哇……哇哇……”
云竹进了房,滢姐儿果真在哭。
奶娘正抱着她在屋里走动,边走边柔声哄着,见了云竹忙解释。
“姐儿睡得好好的,被雷声吓着了,啼哭不止。”
云竹伸手,“给我吧。”
滢姐儿到了她怀里,嗅着亲娘的气息,略微安稳了些,小脸皱着还抽抽噎噎的,看得叫人心疼。
云竹哄了她好一会才睡着了。
正好外面雷声也小了,哗啦啦的下起雨来。
奶娘看着外面的雨,止不住的高兴。
她虽在顾家不缺吃喝,银钱给的也丰厚,足够叫她养家。可他们家里还是以种田为业,地里不长粮食,心里始终都不安稳。
现在好了。
有了雨水就有了希望。
云竹将睡着的滢姐儿放在床上,吩咐奶娘照看。
奶娘笑盈盈的应声,“夫人放心。”
今晚上她指定睡不着,光听这雨声就觉得心里满足。
云竹回到正屋,顾清明已经回来了。
风有些大,打着伞业不免淋到了些,这会正拿着帕子擦头发。
云竹身上的衣裳也有些潮气。
她一边找衣裳换了,一边问,“俩孩子怎么样?吓哭没有?”
顾清明擦好后,另拿块帕子给她擦头,边擦边答。
“小哥俩今儿又是在一处睡得,包子哭了会,馒头害怕但没哭,两人抱在一处取暖,跟猫崽似得。”
他到的时候,俩人依偎着都快睡着了。
云竹笑着,又听顾清明说:“我不去还好,一瞧见我,你小儿子张嘴就嚎。说什么‘我好怕,打雷吓坏我和哥哥了。’”
云竹就说:“这也寻常,他到底年纪小,馒头年纪也不大,俩孩子在一处害怕是难免的。”
顾清明忿忿,“我说‘那爹留下陪你们可好?’你当他如何答的?”
“他怎么回的?”
“那小子说‘不要爹爹,只要哥哥。’感情哭的这一场,只是叫我没白去那一趟!”
云竹,“……”
确实也是包子能干出来的事。
擦完头发,云竹找了床薄被放在床上。
“这雨也不知道下多久,但气温下来了,后半夜寒凉,别冻着了。”
顾清明应声,将薄被铺展开,拍拍枕头,“来吧。”
夫妻俩躺好,突然有些睡不着。
原本是困了准备睡的,然而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打乱了两人入睡的节奏,这会心里都有些惊喜,将瞌睡虫赶跑了。
听着外面的风声和雨声,两人聊起天。
“早知道今儿下,晚几天播种就好了。”
“你又来了,没有早知道,天何时下雨,是咱们能左右的事?又不是有人工降雨的时代。”
“单纯感慨一句,不过你那个时代真好,很想亲眼看看。”
“那也不是咱们说的算的~”
要能回去,她也想回去呀!
每次提到这个话题,云竹都有些黯然。
顾清明一拍脑门,他近来真是有些蠢,这天没法聊了,干脆翻身起来凑到云竹跟前,“良辰美景,与其聊天,不如做点别的。”
云竹,“……这风风雨雨的还良辰美景呢。”
不过换个角度想,所有人都等这场雨,今儿还真是个良辰美景天。
她杂七杂八的想着,等到回神才惊觉自己被剥了个干净。
身上人咬住她的耳垂,“集中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