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上，天上还挂着星子的时候，顾清明三人就踏上了去皇宫的路。
没法子，宁早不晚，可不能迟到。
皇宫正门大开，此次会试的考生将从这里依次而入。
这代表着皇帝礼遇天下读书人，亦是考生们此生难有第二回的荣耀。
为着这一天，八十名贡生个个打扮的鲜亮体面。
可惜四月初的晨间还是有些凉的，一个个被冻的跟鸡仔似的瑟缩成一团，并没有展现出什么风采。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渐渐升起。
随着一声沉重肃穆的鼓声，所有贡生挺直了身板，安静的排着队进场。
考场设在太极殿外的广场上。
顾清明在第一个，宁安义和李源跟他隔了老远。
顺序是按会试名次来的，座位也是如此。
顾清明倒是喜欢这种安排，广场上地方宽阔，总算摆脱逼仄的考间了。
宦官扯着嗓子让诸考生行大礼，行礼过后，考生落座开始答题。
皇帝在龙椅上坐了一会，突然起身到处转悠。
他每到一处，都对考生造成极大的压力。
突然，一名被皇帝盯着的考生竟然双腿打着轻微的颤，手抖得跟筛糠一般。
墨点落下，污了卷面。
“呜……”
考生仓惶出声，完了，完蛋了。
得亏他还记得身处何方，只一声便使劲捂住嘴，不敢再发出声音。
饶是如此，还是很快被带离考场，宣告此次京城之旅的结束。
皇帝心中嗤笑一声，这个心理素质不行。
在他面前连镇定自若的答题都办不到，如何能替他办差事？
皇帝继续转悠。
被他盯上的考生有些还能稳得住，有些就在不断的擦汗。
不是热的，纯属被天子威严和恢弘的皇宫震慑住了。
殿试不止是答题，还是一场心理战。
不过考生太多了，皇帝只在前半部分转转就回去坐着了。
坐在中后位置的李源松了口气。
先前还羡慕顾清明在最前面一个能得见天颜，现下却是同情他要直面皇帝答卷了。
这得多大的压力啊。
顾清明感受到皇帝的目光，但是感觉还好。
可能，与娘子晚间总会按着他看一会古装剧有关？
殿试要考一天，日升入场，日暮退出。
这回云竹没去送顾清明，在家抱着馒头等着。
李娘子和白露也是。
三人并两个孩子坐在一起，除了俩孩子偶尔有声响，三个大人相顾无言。
中午饭吃的食不知味的。
今天真真是九十九步后的最后一步了，以后如何，端看今日。
皇帝不会陪他们全程，中午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走了。
考生们明显松了一口气。
顾清明觉得轻松了，他在第一个，皇帝没事就盯着他！
半下午，顾清明写完，将卷子从头到尾检查一遍，放下了笔。
看了眼沙漏，还有两刻钟不到的样子就结束了。
他坐在最前边，看不见宁安义和李源，也不知两人答得如何，只望此次他们三人都能有个好名次。
顾清明闭目养神，考官们却觉得无聊了，开始满场乱窜。
例如主考官就站在顾清明身后，当场看起他的卷子。
顾清明：……
真是不给考生一点活路啊。
好在他写完了。
日暮收卷，殿试结束。
卷子由七位考官带着翰林院众人一同阅卷，拟定一份名单交给皇帝。
皇帝过目后，亲自定夺最后名次。
考生们从侧门而出。
出了皇宫，三人会合坐上马车后，互相看了看，皆松了口气。
这是一口从参加童生试开始就憋着的气。
甭管结果如何，终于结束了。
李源用左手捶捶自己的右肩，“今儿虽只考了一日，却感觉比在号间里待足九天还累。”
考间里没人看着，想怎么动就怎么动，累了还能躺着，可今儿谁敢在凳子上挪一下？
一天下来，整个人都僵了。
宁安义跟着吐槽，“谁说不是呢，李兄你还好，没被皇上盯住。”
他们在前头被盯上的，那滋味真的酸爽。
说着他同情的拍拍顾清明，“小舅哥今儿辛苦了。”
他可瞧见了，皇上一直在他那，皇上走了考官又来。
换成自己，早坐不住了。
顾清明摊手，“我心里惶恐着呢，但能咋办？”
到了家，天黑尽了。
见着云竹，顾清明头一句话就是，“有饭吗？”
白露忙道：“有，一早就叫厨房做好了，没曾想你们回来这么晚，都温着呢。”
她紧忙叫厨房上菜。
顾清明三个是真饿了，中午宫里只发了几块点心，点心干硬，需用水送。
他们不敢多吃多喝，生怕御前失仪。
此刻闻着饭菜的香味，云竹都能听见他们肚子叫。
“赶紧吃吧，真是辛苦你们了。”
顾清明拍拍她的手，狼吞虎咽。
吃过饭洗了澡，顾清明往床上一躺，左手儿子右手媳妇，长长的舒了口气。
馒头被他箍住不舒服，抓着他的胳膊往身上爬。
顾清明干脆托着他放在肚子上骑大马。
云竹在后头护着，问他，“皇帝长什么样啊？”
顾清明沉默一下，“见是见到了，但没敢打量，没看清长相，只记得瘦长身形，颇有威严。”
云竹有些失望，但也知没人敢直视圣颜。
玩了一会，顾清明有些困了，今天早上四点多就起了。
白天又一直绷着神经，如今吃饱喝足，眼睛发酸。
云竹欲将馒头从他身上抱下来，可馒头白天睡得久了，这会子特别精神。
他玩的高兴，不愿下来。
云竹伸手，他就张嘴干嚎，云竹收回手，他就闭嘴。
云竹：……
这坑爹的娃。
顾清明无法，只好翻了个身，叫儿子在腰上踩着玩。
“权当给我踩踩背放松下了。”
好不容易将儿子哄睡了，云竹爬上床，闭着眼睛的顾清明伸手揽她入怀。
“没睡着？”
“嗯，等你。”
云竹将被子拉好，“我也困了。”
今天她跟着顾清明一起醒的，后边也没去睡。
一整天都提着心，这才忘了熬娃。
“唉，白天不熬娃，晚上娃熬咱们。”
顾清明笑出声，“睡吧，明天之后就没啥事了，看我怎么熬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