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宴如期而至。
此回院试江泰府共录取四十五名秀才,合着每个县才九个,这还没算府城。
就这样,还比往年多了不少。
这都是政绩啊。
知府很是高兴,亲自操持了原本该由各处县令办的簪花宴,定在官宅之中。
知府给他们这些新科秀才脸面,秀才们自然不敢迟到。
天将破晓,顾清明就轻手轻脚的起来,没有惊动云竹,穿戴一新的与张锦去赴宴了。
云竹一觉睡到自然醒,起来见房东大娘来打扫,便打了声招呼。
大娘正在洗碗,“您在家呢,稍等一会我就洗完了。”
她常年做租赁的生意,深知客人脾性不同,有人便不喜她常在面前晃悠。
云竹连道:“不急,我没什么事,正想与您聊聊呢。”
大娘放下心,恭维一句,“您有福,年纪轻轻就是秀才娘子。”
云竹却叹气,“只道秀才娘子风光,可谁知内里艰难,往后我家相公要在府城读书,我们……”
她眉头蹙起,其间似忧含怨,无端叫人生出三分怜意。
大娘顺着她的话脑补,猜测她家中没有余财,担心夫妻分离,郎君叫旁人勾了去。
说来那顾秀才长得确实俊秀,这小娘子若不在身边,保不齐有没脸没皮的上来歪缠。
如此一想,大娘不禁主动开口出主意,“不若在城中赁处房屋,陪你相公读书?”
云竹心中一喜,面上却更显忧愁,“府城居,大不易。想来价格在没有比您家更公道的,东家脾性又好的了。便是有,又如何是我能打听到的呢?”
纵使有专门的中人,可他们手里的优质房源信息也不一定会给她。
而房东大娘多年居于此,又是做这个生意的,必然有一定关系网。
可直接问,人家凭啥告诉她?
云竹才捡起了演技,企图博取大娘同情。
果然好使。
大娘很是热情,“我这处是不能租给你,我们全家都住于此,每逢院试这几天便挤在亲戚家。但我有一朋友……”
云竹眼睛亮了,抓住大娘的手,“还请大娘细细与我详说!”
……
两个女人相谈甚欢,笑容满面的,上河村顾家人同样高兴。
报喜的驿卒来了!
“恭喜老爷子,恭喜贵府顾清明顾老爷,取中江泰府院试第二名秀才,特点为廪生。”
第几?
顾老爹先是一惊,随即大喜,“好,好啊!”
顾大嫂急急忙忙的回屋封了喜钱塞过去,“辛苦官爷们跑一趟,一点小心意。”
这些报喜人做惯了这事,都是人精,一颠重量便知道个大概,笑容顿时更加明朗,“你们有心,顾老爷是廪生,可去府学读书,往后必能更进一步。”
他们还要往下一处去,道了声告辞便走了。
留下原地惊讶的顾家人。
半晌顾老爹出声,“咋是府学?”
府城多远啊,难不成他们真得搬到府里?就怕银子不够使啊。
顾老爹转喜为忧。
顾大哥夫妻俩也想这一层,顾大嫂小声道:“要不我回娘家借点?”
“莫说这话。”顾老爹自然是不赞同的。
顾大嫂想再劝,外头看热闹的村人却越来越多,逐渐挤到屋里来,声音逐渐嘈杂。
“哎呦清明真成秀才啦?打小我就觉得他不一般,果然有出息。”
“是啊,顾老兄你有福,往后就是老太爷了。”
“立春这么多年也没白供啊,清明不是那等忘恩的,日后必会提携大房。”
……
话说着说着嘴里就觉得有些酸,这才多长时间,他们眼睁睁看着顾家起来了。
那可是秀才啊!
怎么说考就考上了呢?就叫人挺突然的。
若说村民们是羡慕中带着酸,那张清兰就是后悔中尝到苦涩了。
报喜那么大的动静,不用出家门她就能听到顾家传来的喧闹叫嚷声。
张清兰觉得有些喘不过气,秀才啊,还是廪生。
她都听见了,廪生有朝廷发下的米粮,能让人求着作保,受人尊敬。
她还听见无数人说云竹有福,嫁进来一年多就成了秀才娘子。
这些,这些原本该是她的!
她如此告诉自己,可心里却有一道声音:真的是你的吗?那为何第一世与现在完全不同呢?
万般皆是命,难不成,她的命就始终比那个贱丫头低一等么?
张清兰脸色变来变去,叫汪欣荣瞧见了,忍不住问一句,“大热天的,谁惹你了?想啥呢?”
“想顾清明。”张清兰脱口而出。
下一秒,脸色难看的人成了汪欣荣。
他揪住张清兰的头发,厉声道:“好哇,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是吧?既然你看中他,那要死要活的嫁给我做什么?”
男人手下毫不留情,张清兰只有哀哀叫疼的份。
“哦我知道了,该不会你瞧他要死才想嫁给我,好歹有银子拿。却不想抢了妹子的婚事,弄巧成拙,又馋起妹子的男人了。”
全中。
张清兰脸上血色尽失。
汪欣荣冷笑着给她一巴掌,“朝三暮四的货色!”
张清兰挨了一巴掌,往后仰倒,却也摆脱了汪欣荣的牵制。
她眼中闪过恼怒,反手抄起手边的椅子就冲男人砸过去。
汪欣荣在这回徭役中伤了身体,服役时不显,可回来后大病一场,整个人瘦的简直脱了形,酒楼的工作也丢了。
兼之兄嫂们的嫌弃,汪欣荣整个人郁郁,脾气比以往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气自然经常撒在张清兰身上。
她早就不想忍了。
于是在顾家接到喜报的这一天,张清兰与汪欣荣狠狠打了一场,皆是头破血流。
当然这些云竹是半点不知的,房东大娘与她聊到兴起便直接带她去看房。
大娘跟这处房屋的主人关系不错,上门略说几句就带她来了。
“别看一进的房子小,但你们家人不多,足够住了,最主要的是租金便宜,离书院也近。”
云竹心里是满意的,但这事不能她一人决定,“我还需跟家里人商量。”
“那我先给你留着,不过最多半个月。”房东也是见她意动,才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