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之中月色朦胧，一层银辉洒下，青黑色的石阶都隐约镀上了温柔的光。忽而一片云不懂事地飘过来，将月光捂得严严实实，吝啬的不肯分给人间一分。
人间的人管不了天上的事，云和月的争锋结果如何，仲亭并不在意，他如今心情好得很。
他身后，几个老大夫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血腥味刺激的仲亭脑袋里一阵兴奋地战栗，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空荡荡的荷包，方才阿酒给的糖吃完了。
仲亭索然无味的咂咂嘴，回头不耐烦的盯着那几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让他们治个人磨磨唧唧的，早知道就不让洛聊那家伙留在荆唐了，烦是烦了点，好歹比这群废物管用。
他缚眼的绫带没有摘下，几个老大夫并不能看见他不耐烦的眼神，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心情不太好。他们几个都是半夜被人从床上薅起来的。想起刚睁眼就看见一个人扛着另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站在自己床前的场面，现在还背后直冒冷汗。
温九弦就站在他背后，素日里布满温柔笑意的面容此刻阴沉的像是能滴出水来。
“楼止你这个疯子！你知不知道但凡祈生离川慢一点他们就都死了，三条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这么激动做什么，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还活着，又怎么会让他们死在我面前。”仲亭懒得理他，头也不回地说，“不过若是世间事真能依照我的心思变化，让这天下人死个干干净净才好。”
贪婪的云终于被冬日的寒风赶走了，可是当皎洁的月光再次撒下来，却变得冰寒刺骨。
“还有，”仲亭终于转过身来，“你日后还是唤我仲亭吧，楼止这名字我既然让出去了，就不该再贪恋。”
“我永远不会承认他的存在。”
仲亭抬手拉下眼睛上的绫带，死水一般的眸子里闪着冰冷冷的寒光。
“温九弦。”
他问他。
“你想死吗？”
……
袭月到的时候，现场已经一片狼藉。院子里厚重的石桌不知被谁掀翻了，从中间裂开，勉强支撑着不倒下去，剩下几个石凳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个个被打成一摊碎石块，七零八落的到处滚。
又打起来了。
其实也不算打架，就是温公子跑，阁主凶神恶煞地追。
袭月心里叹了口气，能让他二人打起来的理由，不用猜都知道因为什么。
“你们两个就这么看着？”
离川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祈生却不是个能受委屈的性子，当即嘴一瘪道：“姐姐，不是我们不想帮忙，你也看见了，阁主眼睛上的东西都拆了，摆明了不许我们上前，我俩哪里还敢招惹。”
有一次仲亭鸡飞狗跳地撵着温九弦的时候，他们出手阻拦，因着天黑且仲亭眼前有遮挡，还真叫他们成功了，当时仲亭没说什么，可脸色黑的像锅底一样。自那以后，凡是他真的生气与人动手的时候，都会把眼睛上的绫带拆下来，是提醒，也是警告。
祈生那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一出来，袭月就有些头疼，转过头也不想再理他。偏生这小子非要凑上来，笑嘻嘻的在她耳边说：“姐姐，我好想你呀，你想我了没有？我猜你肯定想我了。”
离川抱着剑，默不作声地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们走远了一些。
倒不是他们不关心那还在打架的两个人，只不过他们都知道，别说仲亭根本追不上，就算是哪天真的撞大运追上了，仲亭也不会真的下死手要了温九弦的性命，顶多让温九弦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也就好了。更什么种类的飞禽，借着冬日寒风越过盛京城中的高门大户，想要寻一处可以觅食的地方。
“嗖嗖嗖——”几支箭射来，小小的鸟儿直愣愣的从空中坠落，侥幸没死的几只也慌慌张张的换了路线。
“小心着点，别让这些扁毛畜生惊扰了陛下和娘娘休息。”
他们口中的陛下，此刻正坐在书案前，盯着案上的一张纸条沉思。纸条上只有两句话，“盛京长街繁华，小巷夜景亦佳”。
长街小巷。
他派出去的人至今未归，想来他想杀的那个人怕是没杀成。
挑衅……
步恒远手指骤然发力，纸条被捏成一团。
“小野种，算你有几分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