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于外界的感知是朦胧的,四周的声音是驳杂不能分辨的,眼睛没有办法完全睁开,脑袋是混沌且疼痛的,所以每每我疼得直哭,旁边总会有人将我抱起,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时不时掀起我身上的衣物查看什么,让我有种进入大人国的错觉。
我对饥饿的感觉比我印象中更加灵敏,可是连拳头都没法攥紧到任由我使用,于是我尝试开口表达饥饿,可是她们似乎听不懂,她们在我耳边笑着说着话,直到我不耐烦的又哭了,才说我可能饿了。
入口的是没有味道,水一样的东西,用一个木制勺舀着倒进我嘴里,并不顶饱,所以我几乎常常因为饥饿号啕大哭。
时日久了,能够睁开眼睛看向四周了,与身体的不协调感觉更甚,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婴幼儿,就是经常困得不能自已,大抵是一个婴幼儿的脑袋,没法承受一个成年人的思量。
他们给我取名叶辰,父姓叶名常德,母姓萧名兰芝。我们住在环洲墨城东角区,母亲背靠城中萧姓大族,虽然是外旁族,但是到底受到萧姓内族庇护,家中小有资产,父亲有工作,母亲居家带娃,时不时带着我串门聊八卦。
从她们不背着我说的事情中,我渐渐了解到关于环洲墨城这个地界上的一些大小事。
比如’主角’。
本来我以为我是主角,所以在我成长到三岁之前,我一直在忍受着生理结构上的不同,我印象中我曾经作为女性生活至二十六岁,至于怎么变成叶辰,变成一个男性婴幼儿,只能用’穿越’、’转生’等一系列难以理解的词去概括。
但是,彼时带着二十五、六年成长记忆的我,非常自信自己是个主角。
直到那个被退婚的’主角’,出现在母亲一等人的八卦中。
’主角’名——萧雲,说其幼时被选入萧家内族,赐名萧雲,是个极其有修仙天赋的人。
十五岁便达练气后期,越级比试筑基并且胜利,二十三岁筑基后期,是整个环洲难见第二人的天才,可惜其人少年心性,又遇墨城逢大难,于墨城城外西山群林对战化神期妖兽,被毁丹田成为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这一听就是’主角’,现在还被退了十六岁时定的婚约,听听,听听,一个’主角’的成长前期该有的挫折他已经开始经历了,再加上他的名字,妥妥的。
我想着,这会儿,内族肯定会把萧雲赶出去,然后我在他落败被人唏讽的时候,给他一丁点好处,那以后’主角’飞黄腾达的时候,不说提携一二,保我在墨城横着走绝对是可以的。
于是我每日里第一件事,就是跑出去听萧雲被内族赶到哪里去了,可惜萧家比对我看过的小说里的家族好那么一点儿,萧雲在内族养伤一年,然后被恭敬送到我家隔壁打扫干净的院子里。
听母亲她们打探的八卦来说,萧雲是自请出内族,老族长念其在萧家的贡献,也只能留他养伤一年。
他被送到我家隔壁那天,我正坐在门槛外面的石头上,啃着母亲做的杂粮饼,软乎呼的杂粮饼小口吃着也不噎。
他没有其他人口中说的那么少年心性,打眼一瞧,衣服跟套了件大麻袋,瘦得过头,送他过来的人,手里只拿了裹着布的中长度棍子,和一个布包。
“就送到这吧,”萧雲站在门口,伸手去拿那人手里的两样东西,看那人拎着不给,扯着嘴笑了声,“好了,给我,回去吧。”
那人将东西递给萧雲,垂着头看上去很难过。
“回去吧。”萧雲又开口说了句。
那人郑重点头,和巷子外的其他人一起回去了。
我两只手拿着杂粮饼,抬头看着萧雲,内心还在想该怎么和这位’主角’打个招呼,才能符合小孩子的设定,而且还能入’主角’青睐。
还没等我鼓足气笑着喊他一声大哥哥,萧雲先我一步冲我点头示好,然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糖给我,用裁剪齐整的小油纸包着的黄白色糖。
我笑着接过,用小孩子特有的奶音跟他说谢谢,由于处在幼儿学语的阶段,想说的话和说出来的话总是背道相离,我权当他听懂了,他点头回院的动作,大抵也权当我说的是谢谢。
萧雲是个极好的人,他和我父亲见面到相熟也就三天时间,不等我准备各种瓜果点心去讨好’主角’,我就成了萧雲要讨好的师傅家孩子了。
点心、果子、糖画、小木剑等等东西,就是萧雲下工后随手递给在巷子里等人的我,母亲看着一日日黄昏就能带回东西的我,和下工回家拎着吃的、花绳、发簪的父亲,总笑说父子俩真会往家填东西。
与萧雲做邻居的第二年春,有客上访,是萧家内族专门测是否有修仙天赋的人,这件事还是事后听我母亲说,因为我犯了春季最常见,却在我身上最严重的过敏,那会儿躺在床上睡懵着。
来人用测天赋的灵石贴近我的灵海(普通人只能看到他用石头贴在我脑门上),测天赋的灵石没有半点反应,那人倒也不为白来一趟不开心,还为我诊脉开药方,母亲说瞧着就是个心善的。
原本我以为修仙之人,咋说都可以挥挥手就治愈,可是那人在母亲口中是个需要诊脉开药方治疗的,我对于修仙这事更加提不起兴致来,感觉不帅气。
彻底知道自己没有修仙天赋后,我的生活可谓是平和,除了我没有入学堂学习。
“娘,喜宝去学堂了,我可不可以也去学堂啊。”家里家底能不能够我去学堂,我是十分清楚的,学堂同龄人多,多少能够打发白日里的无聊,所以我倚着母亲,尝试撒娇询问。
母亲正做着秋日穿的新衣,听到我的话摇了摇头,“过段时间,来,拿着这些去玩吧。”
行吧,这家对孩子的教育完全不着急,我手里被塞了一把磨牙吃食给打发去院门外玩。
萧雲从巷子口走进,也真是奇怪,大白日的,这么早就回来了,“哥哥今日早下工了?阿爹呢?”
还没等到萧雲的回答,母亲从院子里急走出来,他二人对视一眼后,母亲拎起我进院,把我安置在她做衣服时坐的凳子上,然后进屋一通收拾,这番动作,我是半点都不敢吭气,心里隐隐有兴奋。
来了,来了,有猫腻的剧情是不是要开始了?
“嘭!”两个大包裹往我面前放衣物布料的小桌上一放,我目光呆滞,脑中思绪万千,就是很想提一句:要跑路不至于带这么多累赘吧??
这时我爹和萧雲进院子里,只瞧着我爹手往两个包裹上各抹了一把,两个包裹瞬间消失。
不是,爹?
“现在?”我爹问萧雲。
萧雲点头,“马上。必须。”
我母亲,“拎上辰儿,从侧门。”
我爹拎起我前,看着我把两只手掌压住嘴巴,眨巴着眼睛在他们三个大人身上来回徘徊,空着那只手拍拍我脑袋,“鬼灵精的,还怪聪明的。”
你们这样,我倒是不想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