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怎的不进去?”云裳回过神,见过太子妃,她也开心不起来。
“我若是进去了,你今日只怕会将另一只脚也给崴了”胤祥冷哼一声道。
他回府时天色已晚,云裳房里也只有女儿在坐在摇篮床上被玉瑶逗得呵呵直笑。
问玉倩才知道福晋被八嫂拉着去太子府看望太子妃了。
去太子府接她显然不现实,倒不如站在府门口等着她回家。
云裳笑了笑,紧紧挽住他的手臂道“那我就紧紧抓着你,有你在我才不会摔”
“这位福晋,注意体统”胤祥嘴角微扬,若是不仔细还看不出来,云裳望着他,两人相处许久,云裳也知道胤祥虽然面上看起来正经,内里却是有炙热可爱的灵魂。
“你少装正经了”云裳道“你注意体统,小格格难不成和孙悟空一般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越说越不像话了”胤祥道“以后这些话在家里说说还可以,若是被额娘和宫里的娘娘们知道只怕会责骂你”
“是么?”
“不过,你这些话只告诉爷一个人自然是不会有人知道的”话音刚落,他便将她抱进她的院子里“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说”
总而言之,两人做完不正经的事之后,便窝在一处聊天。
云裳伏在胤祥肩头,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一会说弘昌看起来长大了许多,一会说满满最近的字练得愈发好了,小格格就是一些让人头疼。
她喜欢汉人的发髻,沐浴之后便松松的挽着,海藻般柔顺的发丝尽数垂在肩侧,没有名贵的珠翠点缀,倒是多了许多柔美和婉。
“咱们的小格格……”胤祥一边听她说起家事,一边不经意的把玩她的长发“还在你腹中便可以看出来不是乖顺的性子”
胤祥倒是很有把握。
云裳孕中艰难,整日没精打采,好容易熬过早期的呕吐,这小格格倒是在额娘的肚子里闹得欢腾,白日休息调养生息,晚上便开始大展拳脚,闹得云裳不得安眠。
生产时整整磨了云裳两日险些难产丧命才出生,想到这里,胤祥才无奈叹气道“女儿家性子不能太软弱,要有自己的脾气和底线,像小格格这样也好”
“我今日同八嫂去看望太子妃”云裳短暂思量后便说“我瞧着太子妃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嗯?怎么说?”
“她的卧房里虽然有浓浓的药味儿,可我还是能闻到一股子跌打膏的味道,还有后来八嫂提起太子时,太子妃神色不太对”她的直觉是很准的,虽然常常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但依旧是有可信之处的。
胤祥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云裳这么说出来时,他倒是不觉得吃惊。
云裳见他没什么反应,心下也有了十之八九的肯定,太子府里除了太子便是太子妃最为尊贵,若是太子妃不是病重,那极有可能是被太子打了,病且还严重到下不来床的地步。
“这是家暴啊”虽然有预想到这个答案,可当猜测被证实,云裳仍旧是被吓了一跳。
“太子今日也不太好过”皇父多次写信责骂他,又着力扶持八哥,显然是让太子心下不安,行动也屡屡受挫,难免会行事异常。
“他不好过不是他打福晋的理由”云裳不满地哼了哼,这里什么事情她都能容忍并且试图站在对方的处境之上思考。
她清楚地知道,要想在规矩森严、等级明确的皇城里安然生活,学会礼节便是首要之事,……比如不能直视陛下,否则便是不敬;比如需得时刻跟在夫君后侧不能越过夫君;比如要学会作为宗妇需得三从四德、夫为妻纲;再比如要柔顺、要大度、要贤德……
这些只针对女子数不胜数的繁文缛节束缚着女子不得逾越雷池半步。
她学着尽量遵守,是因为她好好活下去,她没有勇气去承担对抗时代教条的后果,所以只能选择一个尽量周全的方式,但她遵守不代表她认同。
若是这些她都能从中需找到勉强的逻辑出发点,可家暴这件事,她实在是接受无能,一个男人若是通过殴打女人来发泄自己在外的委屈和不甘,那他就只配钉死在窝囊这根耻辱柱上不得翻身。
“虽然我和太子妃不过一面之缘相交甚浅,可她却是让皇阿玛和额娘赞不绝口的太子妃,想必她也是聪慧能干的”
“所以对外只说太子妃重病”胤祥提醒她“即使你知道真相,也要守口如瓶”
“知道”云裳闻言“各中厉害我也是知道一二的,更何况这是太子府的家事,关我这个十三福晋什么事”
云裳知晓其中原由,胤祥也放心些,前朝之事波云诡谲,他知道在经历索额图之事后,皇父对太子芥蒂已深。
太子这个位置,估计二哥也坐不太稳。
这件事,不仅他知道,四哥和八哥也同样知晓。
他垂着眸,凝向在他怀里熟睡的云裳,如今的云裳,与成亲前的云裳判若两人……难道云裳睡梦中所说的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是真的?
想到这里,他轻叹一声,抱着云裳的手力道加大了几分,管他呢?即便是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那她也是他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
风禾格格在年前产下一个小阿哥,模样很是讨喜。
云裳站在屋檐下望着满天飞舞的大雪,才真正明白什么时候时光飞逝。
马上便是康熙四十七年了,她想,光阴流转,如今的她真是害怕时间流逝……
“额娘……”满满牵着弘昌和小格格站在她身后。
“外面冷得很,你们怎么出来了?”云裳蹲下来与满满平视,抬手碰触满满的小脸蛋“带着弟弟妹妹回去吧”
“额娘在看什么?”
“看什么?”弘昌和小格格跟着姐姐问她,圆圆的眼睛就那样瞧着她,懵懂无知。
“看雪呢”她是南方人,很少见到漫天飞舞的雪花,也很少见到银装素裹的皇城,即便已经来到这里三年,她依旧是喜欢站在屋檐下,静静地瞧着雪花飘落。
“周嬷嬷”云裳唤来在后面不远处伺候的奶嬷嬷“带着阿哥格格下去吧,免得着了风寒”
“是”
……
算算时间,桐悦的指婚圣旨应该会下来了,胤祥前几日还在为自己的妹妹婚事四处奔走,既然公主下嫁蒙古联姻已成定局,那便只能尽量为桐悦搏一个好前程。
她远远地瞧见胤祥拿着信走进来,眉眼带着清澈温和的笑意。
“你手这般冷,怎的还站在外面?”胤祥紧握住云裳冰冷的手。
“看雪呢”云裳眯着眼笑“什么事这么开心”
“今日皇阿玛说蒙古来信,温恪有身孕了”胤祥眉眼笑意愈深“第二件事便是封十妹为和硕敦恪公主,下嫁蒙古科尔沁多尔济,那孩子我曾经随皇阿玛出巡时见过,人品不错,桐悦嫁给他,我放心”
“那……”云裳勉强扯出一丝笑“太好了,总算是没有辜负你这些日子为十妹的奔走”
“身子不舒服?”胤祥瞧出云裳的异样,拉着她的手往屋子里走“都是当额娘的人了,这般任性怎么可以?”
冬日寒风凛冽,若是长时间站在外面,人早晚给冻坏咯。
桐悦的婚事匆忙,云裳本想好好叮嘱她几句,只是宜妃娘娘对她多有不舍,将桐悦留在她宫中许久,云裳见到桐悦时已经是在离开紫禁城前一晚。
“嫂嫂“桐悦见到云裳,连忙扑进云裳的怀里,哭了好一阵子。
“宫中规矩多,原谅你哥哥没法亲自来送你”云裳拿出丝帕替她擦着眼泪,温柔地叮嘱她“以后可不能这么哭鼻子了”
“我知道”桐悦说“若没有哥哥,我如今的婚事只怕不及多尔济万分”
云裳低着头,多尔济倒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可敦恪……
“这是你爱吃的点心”云裳打开食盒“此去蒙古,路途遥远,若是饿了边吃,困了就睡,总之你的身子要紧”
“若是受了委屈,不要自己憋着,不方便同哥哥说的,便告诉我,不要想着会给哥哥和我添麻烦”云裳拍拍她的手“我们是家人,家人本就是麻烦来麻烦去的”
“嫂嫂……”桐悦眼眶里映着泪珠,清澈的小眸看向云裳时透着不解“你今日怎么了?”
“没事“云裳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情绪太过,只得掩饰道“只是瞧着昨日还蹦蹦跳跳的小姑娘,今日之后便要出嫁学着做人妻子、母亲……舍不得罢”
“嫂嫂,姐姐和我远嫁蒙古之后,哥哥身边就只有你了”桐悦顿了顿,欲言又止,可若是自己不说,只怕她以后会后悔“我一直是不懂事的,以前有哥哥和姐姐护着我,我便能一直做一个跋扈的公主,可我知道,我们兄妹三人年幼丧母,哥哥受的苦只怕是更多,明日我便去蒙古了,哥哥就劳烦嫂嫂了,他脾气直,重情义,我真怕他脾气上来了会惹恼皇阿玛……嫂嫂多多劝着一点”
“没事”云裳对她说“你哥哥会没事的,或许会受些苦难,你莫担心,有我陪着他,一切都会过去的”比起胤祥,她更担心桐悦。
不仅仅是因为她是胤祥的妹妹,更是因为她不忍看见如此鲜活的她生命消散……
“你把这个带上”云裳从怀里拿出朱砂手钏“这是我在庙里为你和八妹求的,保平安的”
“谢谢嫂嫂”桐悦小心翼翼地将它戴在手腕上,眼泪凝在眼眶里却不曾掉落,可小手却一直牵着云裳未曾松开。
“桐悦”云裳将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今日的话你要记住,无论你哥哥和姐姐出了什么事,切莫担心,万事只保全自己以待来日”
只要她不曾在康熙四十八年猝闻哥哥病重,姐姐离世舟车劳顿赶回京城,就不会染病抱憾逝去。
“嫂嫂……”
“我这般说自有我的道理,你只管记住”云裳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不要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