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宁看看左右,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一把把吴树丰拽过来,塞进了车厢里。
“石头,回家。”
小驴车晃晃悠悠的开始往家走,车厢里付宁并不急着追问,而是等着小吴的情绪自己平静下来。
“你看见谁了?”
“姨太太!那个卷了我家的钱,还把我爹的尸首扔在通县的那个姨太太!”
“在哪儿?”
“我追到民丰胡同那边就追不上了。”
那个女人居然就在京城?!孩子呢?吴家那个老管家呢?
吴树丰摇了摇头,他刚才只是看见那个女人坐在一辆洋车上,一下子晃了他的神,等他反应过来开始追的时候,已经有些距离了。
洋车跑得快、路也熟,在胡同里三拐两拐,小吴就跟丢了。
怎么就能跟丢呢?!吴树丰气急的用手捶着车厢板,“梆梆”两声就让付宁给拉住了,就这两下,小吴的拳面上就见血了。
“你着急也没用,人在京城就好说!”
付宁尽量安抚住吴树丰的情绪,现在这件事可不是小吴一家的事,可能还牵扯了舅舅家的房契,还有桂康的差事,得好好捋捋。
回到连府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到树梢上了,吴树丰带着今天买的东西去后院,给老福晋回了话,就回到前院来了。
一进东厢房的门,本来笑着的脸呱哒一下就掉下来了,付宁已经把今天的事情跟连安简略的说了一下。
连安看见小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确定你没看错人?”
小吴坐在自己的书桌后面,咬着后槽牙说:“错不了,她化成了灰儿,我都认得!”
他抬起头,看着两个哥哥,眼睛里亮得像是要着火,“我要去顺天府!我要告诉我七叔!”
连安手上捻着一串佛珠,靠在椅子上摇了摇头,“就凭你在大街上这么一晃,顺天府理都不会理你。”
“为什么?!她肯定就在民丰胡同附近,我看见车后面装着瑞蚨祥的盒子了,一辆洋车从大栅栏跑过来,已经不近了!”
“你没证据,而且只要钱给够了,从前门跑到德胜门外都不是事儿。”
更重要的是,连安用手一划拉,“民丰胡同那边,不要说贝子府、贝勒府,郡王府、亲王府都有好几个,顺天府敢搜谁?!”
一句话说的吴树丰张口结舌,脸唰的就红了,“那我就自己去找,找到了就直接弄死她!”
眼看小吴要疯,付宁赶紧说话了,“这个事儿啊,还有别的茬儿呢,你们先听我说。”
他对着连安使了个眼色,连大爷立马心领神会,他把石头叫了过来,让他在门口守着,保证十步之内不能有人接近。
付宁之所以今天敢把这件事拿到台面上来说,一是因为他嗅到了些阴谋的味道。
二是,付宁对连安这个人,有了些猜测,也许只有他才能悟到深层次的原因。
所以他把桂康干的那点儿缺心眼儿的事都摊开来说了。
连安刚开始听说桂康想把妹妹送进宫里,自己好当国舅爷的时候,嗤笑了一声。
但是随着付宁的叙述,他渐渐严肃起来了,等听到宫里的太监和端王府的管事时,眉头都皱起来了。
而小吴一直是木木的,直到付宁说到房契抵押给了借贷的,而借贷的那家出事儿没了的时候,眼神立马就活了。
等到付宁把事情说完,三个人的脑袋就凑到一块儿了,这个事儿确实不简单。
单着看这些事情都是独立的,但是往一块儿一凑,就像是一颗颗珍珠被一条无形的线穿在了一起。
这条线就是端郡王!
连安顿时就觉得头大了,别说端王府上的人他家有,跟端王爷关系最近的人,家里也有!
老福晋!
他们同为谆亲王一脉,血缘关系上比其他宗室都近些。
他闭着眼睛稳了稳心神,这个时候可不能乱啊!乱了就要命了!
等到连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锐利。
他让小吴好好想想,这几个月老福晋让他出府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全都写下来,备查。
而付宁也没闲着,他把所有的线索都画在了一张纸上,直观的看出来了环环相扣。
除此之外,他还干了一件重要的事儿。
付宁找了一沓白纸,问连安家里有没有画画的碳条。
连大爷家也是什么稀奇东西都有,他转身从博古架下面拿了一套西洋画具给他,不光有炭笔,还有油画颜料。
付宁问吴树丰,“你家那个姨太太是个什么脸形?跟这府里的谁相似?”
然后他按照小吴的叙述,在白纸上开始画画,不时问他一句“胖点儿还是瘦点儿?”、“往上还是往下?”
随着小吴的描述,一个女人的形象慢慢出现在了纸上。
连安和吴树丰都对他这一手赞叹不已。
付宁这些年野外考察,那些植物在他的记录本上除了标本,还有各种各样的素描记录。
平时闲来无事他也喜欢自己画几笔,多是静物和花草,笔头上的功夫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