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块钱呐!将近两个月的饷银了。
去哪儿淘换啊?
付宁摇着大蒲扇,坐在院子里琢磨。
舅舅家是不好张嘴了,他们家的房契还没找回来呢,五百两银子的外债压得他们家喘气儿都不匀实,更主要的是,都不知道债主是谁!
吴树丰那里倒是没的说,只要张嘴肯定能借给他,但是这个孩子绝对是不让他还的,那还叫借钱?就没意思了!
而且他也是寄人篱下,手里就那几张包在书皮里的银票,还是给他留着后路吧。
至于连安,不到万不得已,付宁不想跟他张这个嘴,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些神秘,不知道是好是坏。
而且人家帮了你这么大的忙,除了嘴上感谢之外,他还没有什么能回报的,然后再张嘴借钱,就太不好意思了。
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付宁在院子里直坐了一夜,他想着自己英语还可以,要不去通译馆看看能不能接些翻译的兼职,或者去当个英语家教。
可惜没有门路,而且下个月就开学了,他得赶紧找到五块钱,慢了就不赶趟了。
最后,他把主意打到了那件甲胄上,家里就这么一件还算值钱的东西了,怎么也能换上十几块钱吧?!
但现实非常骨感!
付宁背着这副甲胄跑了好几天,一点儿收获都没有。
估衣铺不要,当铺他跑了好几家,多的给三块,有一家的当铺的小伙计指着甲片上的铁锈说,最多给他一块半,这跟他的预期实在是差得太多了!
胡同里打小鼓的他也问过了,连一块钱都没有。
没办法,付宁寻了点儿砂纸,好歹的把甲片上的铁锈疙瘩蹭了蹭,再到当铺的时候,居然就变成只给一块钱了,说是他把年代给蹭没了!
这真是,他上哪儿说理去?!
付宁垂头丧气的溜达回来了,门口碰上了桂平,这孩子等他半天了,“哥,怎么了?跟霜打了似的?”
“没事儿,昨天夜里蚊子多,没睡着觉。”付宁随口敷衍了一句,桂平也没刨根问底,而是塞给了他一个热乎乎的布包。
“我娘新煮的鸡蛋,让我给你送几个来,天热搁不住,让你赶紧吃了。”说完,这孩子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付宁蹲在台阶上,慢慢的用指甲抠着鸡蛋皮,这也就是能去连府蹭饭,要不上次看见鸡蛋还是什么时候呢?
想了想,应该是复活节那天,教堂里藏着鸡蛋让小孩子们找,他也就看了两眼,也没吃上。
教堂?
付宁两口就把鸡蛋塞进了嘴里,噎得他直伸脖子,用拳头捶了几下胸口才顺下去。
趁着天亮,他一路小跑到了宣武门外,正好碰上马克神父要出门。
付宁喘着粗气问马克,他有一副甲胄想卖,有没有外国人感兴趣的。
马克神父想了想,说应该会有,他可以帮忙打听一下,但是得等几天。
等几天就等几天吧,着急也没用,付宁谢过神父,正打算回去,却被马克叫住了。
马克今天收到了一个邀请,要去参加一个关于慈善的晚宴,问付宁有没有时间去做一下翻译。
当然没问题,就是今天付宁就穿了身短褂,不太得体,马克从自己的行李里找了一身西装让他换上了。
然后这位神父发现,这个英文流利的小伙子对西装特别熟悉,完全不需要他指导,而且会打领带!他居然会打领带!
马克神父以前见过很多清国的人,衣服马马虎虎能穿对,但是这条领带很少有一次系对的。
等两个人赶到宴宾楼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了两个外国人,周围围着几个中国人,都是一身绫罗,看上去就很有钱的那种。
大家看到马克都是客客气气的,看着付宁都是一种好奇的目光。
另外两个外国人的中文比马克好上一点儿,但也就是那么一点儿,不足以支持他们跟这几位国人开展高深的对话,所以马克当时即使没有拉住付宁,他也会到教会学校去找一个翻译。
秉承着酒桌上的话好说的原则,人一到齐就是主人提杯先敬酒,然后互相客气寒暄,再找一个不经意的瞬间,才能进入今天的主题。
付宁一个人给三个人当翻译,真真的说得是口干舌燥,但是他的翻译既能准确表达双方的意思,还能贴近他们各自的身份口吻,在俚语和歇后语之间丝滑转换,让桌上几个人都是刮目相看。
另外两个外国人都是在领事馆供职,而这些有钱的信徒都是本地的商户,他们是商量着中秋前后要到附近的乡下开义诊,顺便传教的事情。
说到药,付宁想起了连安找的阿司匹林,问马克有没有找到。
神父连比带划的说,信他早就寄回去了,估计包裹要下个月才能寄到,有没有阿司匹林就要到那个时候才能知道了。
这顿饭吃到了快宵禁才散,有人打听付宁的来历,他只说自己是个大学生,跟马克神父有过几面之交,今天就是来帮忙的。
等到本地人都走光了,马克神父对他招了招手,指着旁边的一个外国人说:“付,查理对甲胄很感兴趣,你可以给他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