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宁拉着小吴到了街口的二荤铺,两个人都守孝,酒肉自然就都免了。
正时鲜的蒜黄炒鸡蛋、嫩生生的麻酱拌菠菜,黄花木耳打的素卤,两个人一人吃了一大碗白面条。
等到结账的时候,吴树丰一下就摁住了付宁掏钱的手,“哥,你甭管!”
还没等付宁说出什么来,他又接着说:“弟弟现在可又是少爷了。”
得,少爷您好!少爷您来!
吴树丰见付宁一点儿脸色都没变,还高高兴兴的给自己比了个“请”的手势,心里更高兴了。
他觉得付哥真的是没把自己当外人,而且是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典范。
其实他想多了,付宁只是把他带入了自己大学室友的地位,要知道他们那个时候,互相喊“爸爸”都正常。
吃完饭,回到家,吴树丰又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他今天要去老师家一趟,开学以来,他就一直没去上课,老师对他颇多照顾,得去一趟安安老人家的心。
他还想要保送中学堂,继续好好学习呢。
然后要收拾一下行李,明天放学,他就直接回这里了。
付宁从箱子里把钥匙翻出来,给了他一把,自己明天得去坟地那边,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省得他跟今天一样,又在他家门口傻等着。
自从今天点了这一回卯,他彻底绝了跟那些八旗子弟拉关系的心了,也许别的地方真的是有真材实料的子弟,也有为国为民的抱负,但可能是他目前没有机会去接触得到的。
反正今天那几块料,他是一句话都不想跟他们多说了。
最近天气回暖得很快,地里的野草都返青了,得抓紧时间把荒地开垦出来。
掐着手指头算算,再过两天就是春分了,等过了清明,玉米就要下种了。
他现在还没有合适的工具呢。
前两天,路过阜成门外大街的时候,看见了一个铁匠铺,打听了一下价钱。
一把大镐就要一块半银元,一把锄头也要四吊大钱,再算上耙子什么的,自己的那点儿底子都得掏空了,还不一定够。
可是天时不等人啊!
付宁狠了狠心,花了一块多银元买了一把小镐,就是一边是镐头、一边是锄头,虽然没有大镐劲儿大,但是两种农具都有了。
回家在后院试了试,还行吧,比家里那把小铁锨是合用多了。
他记得上学的时候看过一个帖子,说是家里长辈在几十年前开荒,五六个壮劳力干了十五年,就开出了七、八亩荒地。
当时觉得不可思议,现在自己亲自上手了,才知道开荒有多不容易。
野草盘根错节,一镐下去只能刨出个浅浅的坑儿,用尽全力也不一定能把那些草根完全拔出来,还得把刨出来的大小石头捡出来,扔到一边去。
这一天下来,手掌勒得一道子、一道子的红痕,腰酸得都直不起来了。
没出三天,手脚上都磨出了水泡,疼得他直咧嘴。
而拔过草的地方呢,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没等他把眼前的杂草拔干净,身后的地上又是一层绿茸茸的草牙子,真是让人干得崩溃。
这个地里的活儿别说原来的少爷福宁没干过,付宁也没干过啊!
他一面抱怨着福宁少爷这一身的细皮嫩肉,就不是个干活儿的人,一面怀念着学校实验田的各种机械。
不说旋耕机、播种机,就是各种各样的拖拉机就不知道有多少。
除了收获的时候,有的植物必须手动把根挖出来,以便测量记录根系的发育状况,基本上主要任务是防止自己的成果被过路人吃掉。
而且他学的植物分类学,除了跟室友凑热闹,到他们的田里搭把手,自己根本就没下过地,是个纯纯的理论派。
他这么天天的泡在地里,每日都是灰头土脸的回来,吴树丰很是好奇,“哥,你这一天天的刨什么呢?不是吃上一份钱粮了吗?”
付宁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一头扎到西半间的小土炕上,歇了会子才张嘴:“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干出来呢,先不告诉你。”
这一身的土,稍稍躺了一下,他就赶紧起来了,把衣服换掉,把炕扫了,要不拆洗炕被更麻烦。
现在天气转暖了,付宁就没有继续跟小吴一起挤在东半间的炕上,而是搬回了西边住,这样比较舒服。
前天他又去把这个月的最后一次点卯给对付过去了,这次他是等到太阳出来之后才出的门,可不在门口傻傻挨冻了!
还是那几个人,还是那种懒洋洋的氛围,还是那些下三路的话题。
好在那哥儿几个不再找他说话了,完全视他如无物,付宁也乐得清静。
这些日子桂平也没怎么过来,离选秀女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他生怕这次把他姐姐送进宫里去,以后都见不着面了,天天粘着他二姐,打都打不走。
前些日子,付宁也看见街上总有人手里拿着块儿蓝布,看见熟人打招呼的时候,都是这句,“呦,姑奶奶大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