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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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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鹤岭怔看着她, 瞳仁不受控地收缩一阵。

记忆中,有人跃下地窖,缓行至他身前。

而那人的面庞, 竟与身前的桑褚玉逐渐重合。

不等他有所反应,更为迅疾的昏眩便冲上头顶。

无数破碎不成形的记忆一齐涌上。

他看见她伸过手,卡住了他的下颌,像摆弄玩具那般左右晃着。

一会儿又陷入一片黑暗, 什么都瞧不见,仅能听到她的声音——似在耳畔说话。

偶尔又有感官尽失的错觉——耳不能听目不能视, 只能由他自己在一片死寂中制造出些许响动。

……

无数记忆在脑中飞旋、拼合, 逐渐拼凑完整。

他仍旧头疼难耐, 眼睛却死死盯着桑褚玉, 眸底尽是不可置信。

记忆丢失的这几日,竟是她绑了他?

甚还看着他化出妖形, 对他用言行加以折辱?

可……为何?

记忆尽数涌回的刹那, 他的头中反倒一片空白,只怔然开口:“是你?你——”

“你要告诉师尊?”桑褚玉又问一遍, 仿佛尤为执着这一件事。

温鹤岭万没想到,此时此刻她眼中无惊无惧, 竟只在意他会不会将此事说与冼若。

他这会儿思绪混乱至极, 先前的话又已脱口,由是冷声斥道:“缘何不能?你既做了, 还怕冼——”

一句话没能说完, 他就觉脑袋一沉。

瞳仁陡然收缩,再扩散。他踉跄一步, 怔愕看着桑褚玉抬掌打在他的颈侧, 又收回手去。

他张了口, 但还没发出声音,身子便已朝地面倒去。

桑褚玉往旁让了步,俯视着昏死在地的温鹤岭。

眼下她神情淡淡,思绪却全集中在一处——

他要将此事告诉冼若。

会被师尊知晓。

意识到这点,她被猝然推入茫然的境地,便像遇见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

渐渐地,那混乱的思绪归于一处,逐渐形成一个念头。

哪怕先前无数次困在循环剧情里,或是被迫接下系统任务,跑到无上派忙前忙后表露心意时,都未曾出现过的念头。

她眼也不眨地盯着地上的人,指间盘旋起一丝淡淡的妖气。

“你要做什么?”裴雪尽突然出声。

桑褚玉没答这话,只说:“他要告诉师尊。”

不能叫师尊知道,她做了错事。

“你先冷静。”裴雪尽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稳,“若解决了他,被你师尊知晓,更难以挽回。”

手上的妖气一下散得干净。

桑褚玉蹲下了身,默默看着温鹤岭。

她伸过手,戳了戳他的脸。

没反应。

她道:“那怎么办?哪怕再遮掩住记忆,他也会想办法恢复。”

裴雪尽问:“有没有改动记忆的方法?”

桑褚玉细思片刻,摇头:“暂且不知道。”

“不如慢慢想办法,在那之前,可以……可以找人代替他。”

桑褚玉瞬间想到了傀儡术。

用灵木雕刻傀儡,再放入一缕元魂,便能制成与本体别无二致的傀儡。

修士常拿这法子假死脱身。

但……

“擅取元魂,为禁术。”她道。

听她这么说,裴雪尽反倒放了心。

还能想到是禁术,至少证明这会儿已冷静下来了。

他沉默半晌,才犹疑着说:“倒是……有一办法。”

“你说。”

“用数值来兑换躯壳。”裴雪尽道。

桑褚玉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帮你兑换?”

“是。”裴雪尽说,“用这法子,能任意捏造躯壳的外形容貌。不过需要大量数值,现下还差了许多。再者,躯壳存在的时间有限,要一直用数值维持。”

“要多少数值?”

“一日便需十点。”

“十点……”桑褚玉忖度着。

她还剩下不到二十点的可用数值,也就是说,至多能兑换一天——毕竟她还能剩些数值来跳剧情。

但这已算得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她忽想起什么:“要是你代替他,也能以他的身份走剧情吗?”

“只要不被人察觉异样。”

“我可以帮你。”桑褚玉很快敲定了主意,又看向不远处的房屋,“栖明师兄还在铸器阁。”

得先想办法让他离开,再把温鹤岭带下去。

她在温鹤岭的四周布下禁制,转身就出了院子。

刚出去,便看见蒲栖明站在铸器阁门口。

看见她从后院出来,他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侧身让她进去:“要去后边院子,方才怎没披件外袍。”

桑褚玉语气如常:“我看待会儿又要下雪,就去挪了两盆花。”

“何人找你,是有什么要紧事么?”蒲栖明关了门,将寒风挡在门外。

“师姐。”桑褚玉面不改色,“过来问剑铸得如何了。我说还要两日,她便走了。”

说完这话,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片刻,蒲栖明移过视线看她:“方才的事……”

“后天可以吗?”桑褚玉主动挑了时间,“等我先铸完这剑。”

蒲栖明应好。

见她挽起袖子,作势要铸剑,他再不多言,离开了铸器阁。

他一走,桑褚玉便又把袖子放了下来。

确定他走远了,她才出了门,赶至后院。

好在温鹤岭还没醒。

她分外利落地解开禁制,攥住他的后衣领,将人拎了起来。

***

最先传入耳中的,是链子微晃的当啷声。

很轻,细细微微地响在耳畔,将温鹤岭从昏死中拽出。

他迟钝地眨了两下眼,感觉到有何物压在颊边。

随着意识逐渐清醒,他反应过来那是只手。

温热的掌心托在脸侧,细细摩挲着。

但并非为了抚摸,而更像是在确定他面颊的轮廓。

温鹤岭缓缓掀起眼帘,对上一双平静眼眸。

“你醒了?”桑褚玉手一顿,看着他,“比我想的早了些。”

温鹤岭倏然睁开眼。

先前的记忆一下涌了上来。

他环视一周,这才发现她竟又将他锁在了这窖室里。

还是先前那几条抑灵链,不过这回捆得更紧,使他挣动不了分毫。

“你——!”他看向桑褚玉,眼底带着明显的怒意。

尽管将愤怒摆在明处,可他的思绪却陷入了再混沌不过的状态。

他清醒意识到该逃离现下的处境,该怒斥她,指摘她,再将此事告诉剑派与无上派的长老,拿条令规矩来惩治她。

但偏偏恢复的记忆又拉拽着他往下沉。

沉进那扭曲、晦暗不明的欲壑里。

他开始感到羞愤,为这已然不堪入目的快意。

“你到底……”他急促呼吸两阵,理智在狂乱的拉扯间濒临崩溃,使他将平日的冷静丢弃得彻底,“你到底要做什么!”

对于不想听的话,桑褚玉一贯只当作没听见。

她摩挲着他的脸颊,指腹又游移至眼尾处,像是在喃喃自语:“是凤眼,不过眼尾要再平一点儿。”

“桑褚玉。”温鹤岭又冷声唤道,“你是不想冼若仙长知晓此事?我可以不告诉她,但你应告诉我缘何这般。”

桑褚玉的视线落在了他嘴上。

与此同时,指腹也游移至了唇边,甚而能借着微微张开的唇缝,感受到他温热的吐息。

“差点忘了此处。”她道。

温鹤岭一时僵怔。

她的指腹压在他的唇上,缓缓抚过,似要摸索出每一处细致的变化。

而她则越离越近,已几乎要撞着他的鼻尖。

温鹤岭攥紧了手,眼神也不自主地稍别至旁处。

但忽地,桑褚玉一把卡住了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

她离得更近,仔细观察着他的牙齿。

“温仙友,”她那毫不见情绪的脸上忽浮出淡笑,像在揶揄,“竟有一点虎牙,很新奇。”

她以为他的牙齿会跟他这人一样,齐整,像是被规矩框住一般。

在他紧拧起眉时,她松开了手,顺便丢了个噤声诀。

“待会儿再来看你。”桑褚玉道,“现下你应该更想要独处。”

温鹤岭紧盯着她,眼底似有恼怒,又似作恨意。

直到她离开窖室,他的目光都不曾偏移半分。

-

以防意外,桑褚玉走到了楼上,才用数值兑换了躯壳。

一副熟悉的躯壳逐渐出现在眼前。

那人闭眼坐在椅子上,乍看之下,与温鹤岭别无二致。

她躬身平视着他,尝试着唤道:“裴雪尽?”

片刻,身前人的眼睫眨动了一番,随后缓缓睁开眼。

瞳仁棕亮,眼神冷淡,与温鹤岭毫无区别。

“嗯。”他淡淡应了声。

“果真能变出来。”桑褚玉戳了下他的面颊。

冰冷,连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淡淡青黑都仿造得一模一样。

她又捏了下他的耳朵,摩挲过面颊,最后卡住他的下颌。

但在迫使他张开嘴的前一瞬,桑褚玉收回手:“你张一张嘴。”

差点习惯了。

裴雪尽依她所说,张嘴。

桑褚玉仔细观察一阵。

“牙也一样。”她忽想起什么,“再把衣服解开。”

这回裴雪尽却没动,只目露怔色。

桑褚玉隔着衣衫点了下他的锁骨:“此处偏下有一枚小痣。”

随她轻点,一阵微弱的痒意漾开。

裴雪尽抿了下唇,却道:“不会有人看到此处。”

那也是。

桑褚玉说:“你应该知道温鹤岭的住处吧?你先去,若没什么异样就递信给我。接着信了,我再借送东西的由子来找你。”

“好。”

“路上要是碰着什么人了,只管不说话便是。”

不说话,总不会出错。

“嗯。”

“裴雪尽?”

“怎么了。”

桑褚玉摇头,提醒:“你现下是温鹤岭,不该应我。”

裴雪尽道:“再无旁人知晓这名字。”

“但我哪日我不小心失言叫出这名字,你应了,又恰巧有旁人听见,岂不是解释不清。”

裴雪尽思索一阵,觉得有理,又颔首应好。

桑褚玉:“无上派里,常和温鹤岭打交道的就只有衡云子了,顶多还算上个巫召野。不过现在巫召野在惩戒堂,衡云子平日无事也不会找温鹤岭,只要谨慎些,应该不会暴露。”

“仅有一日。”裴雪尽道,“还是要先攒些数值为好。”

桑褚玉:“知道,待会儿来找你,再细聊。”

她顺便提醒了一些无上派的规矩,等他走后,她又下了窖室。

她下去时,温鹤岭紧闭着眼端坐在椅上。

直等她走近,他也没有要睁开的意思,一副不愿与她交流的模样。

桑褚玉干脆拖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一手撑脸看着他。

她的视线直接而平静,温鹤岭难以忽视。

但目下他头中一片混乱,仅能用这种愚笨的法子回避。

他不知该从何处想起。

如今想来,她头回绑他,应当是为了防止祖君找他麻烦。

那这回呢?

因为他要将此事告诉冼若吗?

若她尚且冷静,就应知晓这仅是口头之言。

还有妖形。

她分明已知道,平日里又为何佯作不知。

若知晓,又是从何时起。

还有……还有她对他的态度。

拴缚在腕上的链子比烧红的铁更烫,时时提醒着他眼下的荒谬境况。

胡思乱想之际,他听见桑褚玉道:“温仙友若想休息,我便不打扰了。”

温鹤岭微怔,片刻后终是抬起眸。

“何人会以这般姿态休息。”他冷声问道。

“可那几日,温仙友不一直是这样歇息的么?”

“你!”温鹤岭面露恼色。

桑褚玉忽将椅子拖近了些,手压在了他的腿上。

感觉到掌下的身躯绷紧些许,她缓倾过身。

“还是说,”她道,“温仙友缺了条尾巴,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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