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爷,好了,你进来吧。”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终于再次传来了小崽子的声音。
我走了进去,水汽弥漫着整个房间,浴池很大,与当初杀舌头的浴池一般大(想你了,牢兴。)
满穗和当初一样,将整个人埋进了浴桶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只是小崽子终究是长大了,不再像当初一样可以用单凭浴桶的高度就轻而易举的遮住整个身子。
尽管满穗极力将身子沉了下去,裸露在外的锁骨还是清晰可见,甚至可以看到丝丝水滴顺着她的头发滴落在上面。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这……
我下意识地看向了满穗,半晌后才后知后觉地移开视线。
“良爷……你在看什么?”
满穗把头埋得更低了,语气中带着一丝丝幽怨。
“没……没什么。”
没理由的,一种异样的感觉突然从我的心底生根发芽,甚至让我不知所措……
可是那种感觉太遥远了,远得像我身体里面的情愫,渐行渐远。
我好像……
“那……良爷……好看吗?”满穗的声音好像有些颤抖。
忽然间,我听到“哗”的一片水声,我连忙将头扭了过去。
“你站起来了?”
“那个桶……有点太小了,洗着很不舒服,我还是去浴池里面洗吧。”
直到听到满穗入水的声音,我才将头重新扭了回去。
“咳咳”满穗的脸色露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极力地在压低自己的咳嗽声。
瘦弱漂亮的脸颊透露着丝丝惨白,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五官格外的羸弱,却没有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新鲜,没扎起来的头发被池水淋湿散乱地披在肩上,蔚蓝的眼睛却在此刻却稍显黯淡。
之前没有注意到,一直以为满穗只是白,但现在看来,白得已经有些不正常了,这是……惨淡的白色。
“难受?”原本紧张的心情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丝丝缕缕地不安。
“没事,刚刚进池子的时候,不小心被水呛了一口”满穗朝我笑了笑。
这一次,池子里的水倒是够完全遮住她的身子。
“好了,良爷也赶快下来吧,不然等会水该凉啦。”
“……”
我站在池子边没有动弹。
“?”满穗看着我露出了一丝疑问的表情。
“要不……你也把头转过去,我脱个衣服?”
“哦哦哦,好”满穗连忙将整个身子都转了过去,将整个光滑的背部都对向了我。
为了防止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我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脱完了衣物进入了水池,并且特地挑了个离满穗斜对角最远的位置。
“好了”我长呼了一口气。
“啊……好”满穗先是把头微微偏过来偷瞄了一眼,才将整个身子重新转了回来。
“良爷身子好壮啊……”
“……”我往池子里沉了半分。
“别躲了,良爷多早之前就被我看光了。”
见了我的反应,满穗像是在提醒我似的,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那你不是也一样”我回应道。
“额……好像也是”她的表情有些尴尬。
满穗低头捋了下自己的发梢,经过我这几天的观察,这是她紧张时下意识的习惯。
算了……还是聊点别的吧。
“满穗”
“怎么啦良爷。”
“之前你说你杀了那个狗官,然后呢?”
满穗一只手抵着嘴唇,眼睛朝上看去,看上去像在思索着什么。
“然后我跑路了。”
“再然后我就又开始逃荒了。”
“再再然后……五年的时间就到了,我就跑回了洛阳。”
“说到这个呀……良爷让我好等啊,我还以为良爷死了呢。”
“抱歉,那时候闯军被围剿,我们被堵在山沟沟里,出不去的……”
“良爷理由真多”满穗嘀咕道。
“我……”
我刚想继续解释,满穗便打断了我。
“不管不管,良爷要补偿我”满穗抿嘴装出了一副委屈的样子。
“……那你说吧,我尽量。”
“嗯……”满穗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会“良爷先欠着吧,我一时半会也没有想好。”
“话说……我们就这样泡着吗?”
“难不成良爷还想我给你搓搓?”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这样互相看着是不是不太方便。”
“……有道理哦。”满穗笑了笑“那请良爷转过去吧。”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要盯着良爷,防止良爷偷看我。”
“那你刚刚不是还胆子挺大的吗?”
“那是因为我相信良爷是正人君子,守法的良民呀。”
“……”
“别害羞嘛良爷,你上半身我早看干净了。”
“而且总不能我转过去,让良爷看着我洗吧?”
虽然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但不知为何我听着总觉得怪怪。
算了,怎么说都是小崽子有道理,我也就没有再过多反驳转过身去洗了。
“话说良爷,你背上伤好多呀……还有肩膀上那个疤,好大。”
“之前被人用枪捅了一下。”
“会疼嘛。”
“……我觉得应该会。”
“哇,良爷好厉害,被人捅了一枪都没死。”
满穗说着,还一边开始鼓起了掌。
“……”
“我们是不是洗挺久的了?”
“嗯……是有点,那良爷先出去吧,我换衣服比较久。”
“行。”
我很快便换完了衣服走出了浴室,靠在门边等着满穗出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门被打开了。
当我再次转身看向满穗时,竟有些愣住了。
客栈提供的睡袍在她身上显得有些肥大,衬得她整个人又瘦又小,长长的头发带着未干的水珠凌乱地散落在肩上,巴掌大的小脸不知是不是刚刚洗完澡的原因竟带上了一丝粉红,时不时就有一两滴水珠顺着尖尖的下巴滴落下来。
满穗的皮肤很白,是那种看上去没有血色的白,小小的身子骨也尽显羸弱,看上去倒是十分的惹人怜爱。
“嗯?”
“良爷?”
满穗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
满穗静静地看着我,说道“好看吗?”
我微微一顿,思考了片刻后还是决定顺从自己的本心“挺好看的。”
满穗仰起自己的头,小脸带上了丝丝笑意“那就好。”
………………
我进了房间便早早地熄了蜡烛,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虽说我算不上聪明,但是我也不见得是愚钝的。
可我依然想不明白满穗……到底是什么意思,甚至也不敢去细想这件事情。
我原本一直以为她总会杀了我,只是在陪我走完这最后一条路。
但今天看来,隐隐约约地,我又觉得这好像并不完全对,她也许并非是那个意思。
就连我自己对满穗的感觉也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每当我的心底有那种奇异的感觉之时,总会有另外一个声音跳出来阻止我。
“你是她的仇人。”
……
是的,无论如何欺骗自己,扭曲概念,亲手导致满穗爹爹死亡的人终究是我,这是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
“唉……”
漆黑的房间中,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错,错,错,贪恋错,相思错,悔过亦错。
我到底是……不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