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忧领命,安静退下。
李乾元看着林无忧的背影,摩挲着下巴对李冗道:“儿子分明让军师将二弟被困的消息递到这女娘手中,可是她却不为所动……”
李乾元回眸,对李冗道:“父亲,这女子怕是心思深沉,不可不防。”
李冗闻言,转身回到殿中的黄金龙椅上,俯视着殿中站着的李乾元,道:
“元儿,你一路辛苦,今日太晚了,你先去歇歇,明日晨起,再同我好好说说宫中布局。”
李乾元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诧,被他掩饰进心底里,不露于外。
“儿子,遵命。”
他拱手正要退下,却听得坐上李冗声音不容置疑的道:
“元儿,从今日起,你和二郎便是本王的左膀右臂,共谋大业。”
声音顿了顿,却更加威严的道:“兄弟齐心,无坚不摧,兄弟二心,溃如蝼蚁。
你且记住了,我这唐国公的府宅里,没有尔虞我诈的对手,只有心心相惜的手足。”
李乾元心下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回禀:
“儿子记住了,从今日起与二弟共谋大业,共同协助父王,举旗胜天。”
李冗点头赞允,挥手让长子退去。
身边的军士从幕后走出来,看着龙椅上的李冗,拱手道:“王爷,依着原计划,正月里由二将军在晋阳举旗,我等在晋阳起兵反水,只是眼下二将军被困山海关,我等应该如何?是否让长公子替代二将军,前往晋阳?”
李冗摇摇头,看着李乾元离开的方向,叹道:“元儿谋略尚可,军功不足,他去晋阳,不足以号令各方豪杰。”
军师点头附和:“二将军骁勇,多年来收复了许多失地,更笼络各方农民叛军的首领收为麾下。如今举旗,确实是不二人选。”
李冗沉吟片刻,道:“山海关困的住别人,却困不住我李家二郎。”
他起身走下龙椅前的台阶,行至大殿门口站下,抬头看向寒冬中分外干净清明的夜空。
“明日,便差人将二郎夫人和她带到晋阳城外的一万黑甲卫护送至东北。本王听闻这丫头医术了得,他们夫妻二人同心,二郎即使遇险,也会化险为夷。”
军师跟在李冗身后,问道:“东北极寒,高句丽的阵法诡谲残忍,少夫人身子单薄,只怕”
李冗冷声哼道:“她是我李家媳妇,如果连这些困难都克服不了,又如何同我李家上下共渡难关?!”
军师俯首,听命行事。
夜色渐明,随着东边渐渐升起的晨光,晋阳城内迎来冬日里的第一场大雪。
鹅毛似的雪花旋转飘落,一层一层的堆积在青砖的城中主道上,又一点一点的滑落在冻硬泥土的城外官道上,气温不见降低,空气里的哈气却逐渐浓烈。
风萧萧兮,离群所,前路漫漫兮,知未归。
身单影只的林无忧晨光微亮时就被仆从叫起,行囊还未打开就又坐上离开晋阳郡的马车,去往山海关前线。
身边的空气冷凝,她的心里却在马车颠簸中一点点的温暖着。
半年未见,她如今一步一步的靠近他。
两人说过的,生死同往,比肩同行。
山海关饶是再凶险,只要跟他在一起,自己便不怕。
马车在路上行了多日,林无忧身上的衣服越穿越厚,白色的狐裘披肩内除了贴身棉袄,还穿了许多防寒罩衣,显得她本来娇小的身影笨重许多。
穿了这样多的衣服,林无忧一下马车,离开暖炉的庇护时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京都居中,龙虎山靠南,她自小到大第一次来如此东北的地界,即使身为医者一路都炖着姜汤饮下,但是身子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女儿家,一路舟车劳顿,她还是有些风寒的症状。
“房校尉。”林无忧看着眼前黑洞洞的城门,问他:“出了这道门,就是山海关了吗?”
“是的,大军就驻扎在城门外十里处。”
房乔从车内拿出汤婆子递给林无忧道:“今日夜色将至,王妃不如在城中驿站稍作休息,明日开城,我等便可与将军汇合。”
林无忧感受着汤婆子的温度,心里急切,却不敢显于面上。
她正要回身上马,却听到城门外有马蹄声疾行将至。
是他吗?!
林无忧激动的回身,想要从黑漆漆的门洞中看清来人。
“裴冀?”
房乔先一步认出来人,上前拦在林无忧身前,拔刀相向道:“你这贼子,怎么从西域到了山海关?”
裴冀无心理会房乔的敌意,他策马至林无忧面前十步处停下,拿着马鞭的手对林无忧行礼拱手道:
“听闻王妃亲临,我等特来迎接。”
林无忧皱眉,她看着面前这裴冀,一时不知道他是敌是友。
“抱月楼的掌柜如何在此?”
林无忧带着厚重的鼻音,声音却依旧清亮,她扬声问裴冀道:
“你如今的主子是宫中那位,还是我师兄阿丙?”
裴冀坐在马上笑了笑,拱手道:“属下的主子从始至终只有一人,那便是西域王朝。”
房乔闻言,带着身后数余黑甲卫拔刀道:“你这大胆小贼,当日将军在西域时念在你忠心护主,救你一命又放你一马,如今你还敢出现在我等身前,简直是找死!”
裴冀面色未见慌张,骑马又向前走了两步,从腰间掏出令牌摔给房乔。
“房乔,你且睁眼看看,这是什么?”
房乔凝眸,接住令牌借着身旁火光定睛瞧着,裴冀丢过来的正是李郢承的令牌。
“你如何有将军令牌?!”
房乔略一思索,便恨声道:“难道是你,联合高句丽等贼寇,构陷将军!”
黑甲卫闻言,都要随房乔拔刀冲上去,林无忧却觉有异常,她抬手止住房乔等人,仰头问裴冀道:
“你说你只听从西域一族,便不可能和东北的高句丽联合。”
她沉眸问道:“我现在倒是不知道该叫你裴少侠还是裴掌柜了!你为何在此,还请速速说来!”
裴冀颔首低笑,再抬眸时对上林无忧却带了几分赞赏,道:
“不愧是王子重视的人,你比这些中原莽汉强多了。”
他看着林无忧道:“我能在此护着李家二将军,林小姐还得感谢我家王子才是。”
他拱手对林无忧道:“在下奉命,来护二将军一程,还请林家小姐速速与我归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