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大哥,莉莎女士住在哪里?”阿鹏张望了四周,然后询问劫。
劫指着远处的房子说:“在那边,房子里头最右边的房间,莉莎在里面躺着。”
阿鹏:“好,那……”
阿鹏抓着轮椅扶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刘老担扰地问道:“阿鹏,你……”
阿鹏:“刘老,我自己想走过去见见莉莎女士,这是客人的礼仪,不用担心,我还是能走这么段路的。”
阿鹏摇摇晃晃的向莉莎的房间走过去,其他人则担扰的围在他身旁,就好像大人们守护一个初学走路的婴儿似的,虽然地面并不是崎岖不平,但也不代表路上没有小石头,看着晃来晃去的阿鹏,众人的内心也是跟着晃来晃去,好在,阿鹏成功走到了门前。
阿鹏轻轻敲了敲门,莉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谁啊?”
阿鹏:“莉莎女士,贵安,我是阿鹏……额,那个被称为疯狂研究员的人?”
莉莎的语气也是很激动:“哦?阿鹏?我记得!”
阿鹏:“那个……莉莎女士,我能否与您聊聊。”
莉莎:“哦,乐意至极,请进!”
阿鹏:“多谢。”
阿鹏推开门,摇摇晃晃走了进去。
劫:“这就进去了?”
劫不理解,同样是人,差别怎么这么大?
刘老:“我都说了,以莉莎的性格,她肯定不想将腐灰病传染给别人,所以正常人是进不去她房间的。”
劫:“我知道,可……阿鹏和莉莎是第一次见面吧?怎么就……”
不怪劫惊讶,之前进去给莉莎送饭的人,也做不到第一次见面就让对方进自己房间和自己聊天的。
刘老:“这证明,你对莉莎还是不够了解。”
劫:“啊?”
而房间里面,阿鹏尽可能的想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一些,但是,腐灰病的影响,让他很难保持身体的协调,而同样医学毕业的莉莎,在看到阿鹏这摇摇晃晃的模样,确认对方腿部和脚步没有什么损伤,就大致确认阿鹏的精神受到了影响,再联想到阿鹏也是严重晚期腐灰病患者,那么答案显而易见了。虽然不排除阿鹏故意装出来的嫌疑,但从神情来看阿鹏并没有这种想法,而且,莉莎相信阿鹏的为人。
阿鹏也注意到莉莎的眼神,说:“抱歉,莉莎女士,我的身体……”
莉莎:“是神经受腐灰病影响了吧?”
阿鹏:“啊,是的,不愧是同行啊。”
莉莎:“很简单的推理罢了,毕竟我以前也不是神经科的。”
阿鹏:“啊哈,这样啊。”
阿鹏摇摇晃晃的总算是坐到了莉莎床边的凳子上,莉莎强撑着身体,缓缓坐了起来。
阿鹏:“莉莎女士,你别……”
阿鹏想扶对方,但他做不到,他没有足够的力量,就只能劝对方。
莉莎:“我没事,既然阿鹏先生你都坚持来到我家了,那我做为主人不得表示一下?”
阿鹏:“额……其实我的腐蚀程度并不高……”
莉莎:“但你仍然是严重晚期腐灰者,对吧?”
“这个……”
阿鹏尴尬的挠了挠头,随后说:“还是别说我的事了,莉莎女士,跟我说说你的事吧。”
对于阿鹏这明显想转移话题的行为,莉莎也没什么意见,说:“我的话,其实还好,就是肺部不舒服,说话声音很小。”
阿鹏:“是的,我听出来了,大概是怎么样个不舒服呢?莉莎女士,如果你说话不舒服,就别勉强了。”
莉莎:“没事,说话还是没问题的,至于哪不舒服,大概是左肺部分……”
……
莉莎向阿鹏讲述了自己的情况,而阿鹏也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莉莎,两人聊着聊着聊到了医学相关的专业知识,越聊越放得开,两人都很开心,外面偷听的众人也是感慨万分。
劫:“聊得这么开心?都笑出声来了,自打斯托队长走后,莉莎就没笑过了。”
刘老:“同病相怜是一回事,更多是同类的一种依托,更多的,我也说不出来,毕竟我和他们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莉莎女士是学医出身,毕业后在自己丈夫的军队部门担任医护人员,她想成为医生是因为童年时被一名医生所救,才励志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就像天使一般。
莉莎女士的亲人朋友们都因为灾祸而遇害,自己的丈夫死在畸变体爪下,自己也感染了腐灰病,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打击过后,莉莎女士的内心已接近崩溃,但是心中唯一的寄托,她的女儿贝雅,令她不得不强撑着以坚定的意志活下去。
但意志是会被消耗的,在腐灰者住区中,她看到了那些腐灰者的身躯逐渐被侵蚀,在痛苦与绝望中死去,对于腐灰病的恐惧也越深,尤其是自己的腐灰病加重,从施救者变为被救者,感受到知觉被一点点剥夺,再联想到那些死去的腐灰病患者,深深的绝望逐渐淹没了这位女性。
面对劫、贝雅、以及其他重要的人,莉莎女士一直在他们面前表现的很坚强,其实她很想发泄一下,向他们述说自己有多么痛苦。但是这么说出来有用吗?只不过让自己所在乎的人一起难过而已,她是需要发泄,但这绝不应以令其他人难过为前提,而且,他们不是严重晚期腐灰者,体会不到这种绝望。
莉莎女士有时候会这么想:“我是个医生,但我以前没当过几次病人,如果我早就能理解这种重病患者的感受,或许我就能做得更好了。”
也正是因为从未忘记自己是名医生,莉莎女士才会更加痛苦,她时不时就想,自己现在就是个累赘,还不如死了算了。这样浑浑噩噩的活过一天又一天,直到今天,她遇到了一个人,那便是阿鹏。
和莉莎女士一样,阿鹏先生一开始,也是觉得自己唯一的价值也就是在做为医生上,但阿鹏先生的执念更深而已。即便执念减轻,做为严重晚期腐灰者,阿鹏先生也清楚自己能做的也就是研究腐灰源了。
两人的相识,让他们重新找回了被需要的感觉,找回了做为一名医生的职责,与一名严重晚期腐灰病,让对方露出笑容,即便他们很清楚自己并不能真正意义上的救治对方。
为什么只有对方能成为彼此的医生呢?原因很简单,自己的病情比其他人重,在这个前提下给谁行使医生的职责,对方都会觉得没有必要,而同样的,其他人面临的绝望还没有莉莎女士和阿鹏先生沉重,他们不需要两人说那么几句话。
因为这些,两人一直没有对外提及,直到遇到彼此,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两人都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刘老听着里头的聊天,对劫说:“劫,你知道身体哪个部位最不应该被腐灰病腐蚀吗?”
劫:“额……大脑?”
刘老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不,是心,如果心被腐蚀了,那就离死不远了,好在,他们两人的心都没有被腐蚀。”
莉莎女士和阿鹏的聊天并没有多久,毕竟两人的身体都不好,在两人分开时,都表现了不舍。
回到住房,看着偷笑的阿鹏,刘老问道:“怎么?很开心吗?”
阿鹏:“啊,是的,这种感觉真好!”
刘老:“你开心就好,以后想和莉莎聊天了,就让锡特和莫尔给你传话吧。”
阿鹏:“啊哈,那就不必了,其实,我和莉莎女士约好,以后埋起来时要做邻居。”
刘老皱了皱眉:“这笑话不好笑。”
阿鹏:“刘老,您觉得我在开玩笑吗?我和莉莎女士很清楚,我们会面临什么。”
刘老:“……”
“刘老,你知道吗?我的爷爷,就是因肺癌去世的……”阿鹏握紧拳头,面露不甘,“我很小时就想过,爷爷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与绝望,而现在,莉莎女士她……”
刘老:“你说这些做什么?等等,你不会……别!阿鹏!别做傻事!”
“我不是做傻事!刘老!”阿鹏神情有些激动,“我的腐灰病越来越严重了,我开始忘记一些事了,我不想,不想自己变成一个傻子,我也不想,莉莎女士这么好一个人去世!我……我想要做些什么!以医生的职责!”
刘老:“……你可知道,这是几乎不可能达成的目标?”
阿鹏:“当然!但我更不想,被腐灰病夺走我的智慧,那是我引以为傲的东西,我不想被腐灰病夺走记忆,没有记忆,我活着还有意义吗?刘老,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在意识消散的尽头,自己在腐灰病上的研究毫无意义!”
刘老:“……我知道了,如果你想做,就去做吧,我们可以帮你,但是,你必须保证,别乱来。”
阿鹏:“这是当然。”
刘老:“唉。”
刘老也知道,就算他不答应,阿鹏还是会偷偷去做的,越绝望的人,越有资格批判他人的绝望,也越想着去做些什么,来改变现状,即便结果可能会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