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大宋底层官员生态,面面观!
眨眼间,就到了腊月。
腊月初一,赵祯下诏,宣布改元,将明年定为皇祐元年。
此举,一方面是因今年河北京东水灾,流年不利,宜改年号。
另一方面也是因明年将会是全宋变法之年,以“皇祐”二字,图个好彩头,祈求皇天眷顾,风调雨顺。
……
腊月初三,一场鹅毛大雪席卷了整座汴京城。
雪足足下了一整夜。
清晨方停。
很多地方,雪厚近三尺,车马难动。
就连汴河、五丈河都结了冰,使得很多船只搁浅在冰面上。
城内的禁军士兵和开封府衙差们在雪停之后,便开始迅速清扫积雪。
苏子慕尤喜大雪。
天刚蒙蒙亮,他便从被窝里钻出,哭闹着要去院子中。
唐宛眉无奈,只得为其穿上一层又一层厚衣服,然后朝着苏良嘱咐道:“天寒,容易着凉,你莫让慕儿在后院疯跑,在后厅里看看雪就行了。”
“嗯嗯,没问题。”苏良穿好衣服,笑着答应道。
……
片刻后,苏宅后院。
苏子慕穿着虎头靴,提着外公唐泽为他量身定做的红缨枪,在雪地里狂奔。
而苏良站在后面,不断捏着雪球,朝着苏子慕砸去。
“儿子,雪球来了!”
“儿子,看招!”
“儿子,为父来抓你了!”
……
苏子慕边笑边跑,小脸冻得通红通红的。
即使摔倒了。
也是很快就爬起来,不时还抓起雪朝苏良砸去。
怎奈他力气太小,连两米的距离都砸不到。
就在父子二人玩得正开心之时,唐宛眉黑脸出现在不远处。
她气呼呼地指着苏良道:“苏景明,你怎么看的咱儿子,感染风寒怎么办,伱们都快回来!”
听到唐宛眉的呼喊,苏子慕小跑躲到树下。
而苏良就当没听到,裹起一个雪球便朝着唐宛眉砸了过去。
一击未中后。
他才笑着道:“无妨无妨,冻一冻更结实!”
就在唐宛眉准备将苏子慕强行拎回来时,后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好孙儿,外公来也!”
然后,唐宛眉就看到唐泽也手拿一把木制红缨枪钻进雪地中,有模有样地在苏子慕的面前挥舞起来。
要知,曾经的唐泽乃是扬州城出了名的严师。
不苟言笑,甚是严厉,上课的口头禅都是:不打不成器。
他教过的学生,没有没挨过他的戒尺。
但自从有了苏子慕后,他俨然变成了一个老顽童。
但肉眼可见的。
气色好了许多,整个人都显得年轻许多。
唐宛眉哭笑不得,道:“一个比一个还幼稚,我不管了,你们闹吧!”
唐宛眉敢训斥苏良和苏子慕,但面对亲爹,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
大半个时辰后。
太阳钻出云团,树梢上的冰雪渐渐融化。
苏良吃过早饭。
慢悠悠地赶往了御史台。
南门大街上,虽还残留着许多积雪,但车马依然很多。
很多百姓都已开始置办年货。
此等恶劣天气,苏良本可一日都不用去衙门。
但今时不同往日。
往年此时,都是台谏官们最清闲的时刻,但今年,却是最忙碌之时。
因自今年七月份始。
御史中丞唐介兼管官员的铨选考课,谏院左司谏何郯同知京朝官考课。
台谏官们都兼任了监察官员考绩的的差遣。
考绩,决定着一名官员的职事迁黜、官阶升降、俸禄增减。
而考课的监察,基本都是在每年年底进行。
这是个肥差,也是个忙差。
台谏官们需阅读大量文书并写出评语,而后交两府审核,最后官家也会亲自过目。
每一句评判都关系着一名官员的升迁罢黜,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此刻,苏良的屋内已置上火炉。
他望着桌前五大竹筐地方官员的考绩文书,喃喃道:“先泡壶茶再说。”
喝茶、如厕、吃点心,与唐介闲聊片刻。
而后又给了监察御史里行吕诲一竹筐考绩文书。
苏良才开启一日的工作。
苏良并非强行摊派,而是吕诲意在去掉身上的“里行”二字,苏良便让其多劳,多积一些政绩。
面对这些考绩文书,苏良瞬间变得认真起来。
大宋的磨勘考课制度甚是复杂。
文官职位足足有三十多阶,按照文资三年一迁升的规则。
一些底层官员即使从不犯错,兢兢业业,辛苦半生,都难以谋得一个京朝官。
这也导致底层选人官们的竞争非常激烈。
有官员热衷于修桥修路,以此获得官声民望;有官员大兴商贸,只为提高当地赋税;还有官员忙于兴建学校,培养士子,为个人仕途增添政绩……
大多都是专精一处,做出名堂,做出政绩。
这导致很多偏远州府都出现了“营养不良,甚是偏科”的情况,这对百姓极为不利。
当然,还有走邪门歪道的。
有官员自掏腰包买万民伞并雇佣百姓为自己写颂诗。
有官员将前任修了不到两年的桥和路挖了重修,修了再挖,一条路便能领两次功。
有官员将小案做成大案,将小功劳硬生生做成了大功劳。
有官员一到年底便上下寻人打点送礼,以此获得升迁的机会。
有官员日日忙着剿匪缉盗,将自己变成了一个酷吏。
还有官员直接放弃仕途,选择与当地富商联合,大赚黑心钱。
还有官员在过了四十岁之后,便进入养生状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成了一名彻头彻尾的懒官。
更有官员将爱好放在别处,比如蹴鞠、看戏、马球、唱诗、木工、钓鱼等。
……
这些荒唐事或被上官举报或被百姓揭发,大多都败露了。
甚至许多成为了朝臣们聊天时的笑料。
但这也反映出当朝官员冗多,升官难,想做一个有用之官更难。
一些踏实能干但不会表功且又无人举荐的官员,一生都只能居于一隅,平庸到致仕。
这对朝廷而言是一种巨大的损失。
而对一方百姓而言,更是危害。
大宋若溃烂,一定是从底部开始溃烂,而澄清吏治,必须先由这些底层官员开始。
这一刻,苏良心中又生出一个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