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着两个宝贝睡着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雨彤接起了祝宏的电话,聊了一会儿之后,互道晚安,然后挂了。
这些日子,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肉眼可见的暧昧,晚上睡觉前祝宏的电话几乎会准时的响起。
其实聊得也不多,祝宏私下的时候是温吞的,绅士的,谈论的话题也很有礼貌,不外乎关心她的日程,询问是否有时间空闲的时候一起吃饭,雨彤最近忙着工作的事情,拒绝的时候多,答应的时候少,他也从不生气。
一副没有脾气,一切以她为准的样子。
雨彤知道这个人就是这样安稳又可靠,俩人之间的社交距离和感情也是稳步的推进,这明明是很好很好的事情,但心里面仍旧忍不住冒出丝丝乏味感。
自己这样,真的是…
她不由得谴责了一下自己,想到爷爷的教导,心里面愧疚了一瞬。
可是怎么办呢?明明他的温柔是自己少年时最喜爱的,最想要的,可是现在却忍不住想要更多的刺激。
吴宝根狰狞的脸在自己的眼前划过,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男人得意的、癫狂的笑着,凶狠的牙齿嚣张的咧开,冲着自己说:“你这个贱人身上流着老子的血,老子还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装无害?装兔子?哈哈哈不可能!乖女儿,你迟早会落得和老子一样的下场!”
尖利刺耳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她死死的捂住耳朵,冷静的深呼吸,恍惚间好像感到自己的背上有一只温暖的、强势的手掌,不容置疑的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直到把血液里翻涌着的暴戾的情绪压下去。
想念他的安抚,宴霆
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圆圆的月亮,无情的笼罩在大地上,树梢上,一些很久远很久远,久远到她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的记忆慢慢的从脑海里翻出来。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宴霆的另一面的呢?他又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另一面的呢?雨彤悲哀的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来了。
她沉沉的睡去,今天的梦里依旧是晏家。
晏家的房子很大,说是房子,实际上和庄园差不多。
围墙高高的,铁门重重的,连里面的狗都像是会看人脸色一样,欺善怕恶的很。
房子再漂亮,也没有田野地舒坦。
被人圈在这么个地方,除了吃饭睡觉读书,还有哪里可以去呢?
其实也不是不让出门,但是麻烦。
这个家压根就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家庭,氛围诡异得很,父亲不像父亲,儿子不像儿子,兄弟不像兄弟,一丁点儿松快的气氛都露不出来。
一开始她对这种暗潮涌动的局势一无所知,虽然不大自在,但也没有太过于拘束,摘摘草药啥的自己玩的也挺有趣,但是很快这种行为就引发了一连串的反应,不断的有人受罚,名头还都是以为她受了委屈。
后来她清楚了一点,自己一个寄人篱下的,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都得小心翼翼的,想家也不能吭声,最好还要不得不念着宴爷爷的好,不然就会有无辜的人遭殃。
即使在孤儿院争夺资源,她也没做出什么很尖锐的举动来,爷爷骨子里教养的善良和责任让她很好的守住了界限,不受到重大刺激的时候,自己就是爷爷嘴里的那个温柔、善良、乐观又积极活泼的乖孙女。
其实宴爷爷确实是个好的,但是他年纪大了,自己不愿意让老人家,尤其是像爷爷一样年纪的老人家费神,也不愿意看到无辜的人受累,所以一些小事总是忍着就得了。
可是宴霆看着她这样退让样子,教她不必忍。
有忍耐的决心,还不如有努力奋斗、自己掌握自己人生的斗志。
他一边自己看书、教她,一边慢慢的把雨彤划入他的保护圈。
他对她好,自己随口一说的,他必然就会记在心上,吩咐人弄好。自己受了委屈,他也第一时间帮她找回场子,真真是个好哥哥的模样。
她开始亲近他,他不动声色的纵容。
甚至都没有等到她发觉,自己已经和宴霆那么亲密了。
也正是这份亲密,让她发现了在温文尔雅的面具背后,他对待其他的“弟弟”又多么的残酷和无情。
宴爷爷是个好爷爷,但这只是对于她来说,对于其他的子孙,宴爷爷一向是严厉居多。
如果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晏家子孙的教育,雨彤只能想到——养蛊二字。
多么的残酷又冷血,这样的刀光剑影一不留神就容易像是走钢丝线掉进狼窝,甚至孤儿院里争资源的日子和这里一对比,都变得温馨起来。
雨彤撞见宴霆对私生子弟弟下手的时候是一个雪天。
庄园里有一大片漂亮的花海,春天的时候花团锦簇漂亮极了,里面的小溪和活泉哗啦啦的流,水质极为清甜。
雨彤刚来的时候,还因为喝了里面的水被那些“少爷”们嘲笑果然是乡下的土包子,没规矩,一身的泥点子洗都洗不干净。
庄园特供的直升机运来的水不喝,居然跑去喝地里的水,哪怕是穿着打扮再像是富家千金,这骨子里的粗鄙都抹不去。
其实她并不为他们的嘲笑感到失落,但是一身矜贵的宴霆站在自己面前三言两句就把那些嘲笑的人驳斥回去之后,她盯着宴霆雪白的袖子后知后觉的感到自卑。
有了这么一出之后,她就不再喜欢往花园跑了,后来宴霆发现她闷闷不乐,才带着她出了庄园去外面的公园散散心。
他知道,她在晏家不自在。
哪怕外面的公园没有庄园里的精致和漂亮,但到处都是自由的气息。
但是冬天到了,她就不愿意各种麻烦的出去了。
屋子里呆着闷,她漫无目的的走,就走到了花海那一块。
冬天的花海草木凋敝,但雪一下,就显得漂亮起来。一簇簇晶莹剔透的,惹人怜爱的很。
她打小和爷爷在南方长大,一年到头见不着落雪,也自然没有看过溪流结冰的模样,兴致一起,就想去瞧瞧这种活泉会不会结冰。
她兴冲冲的去,却一脸惨白的回来。
这是她头一次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大冬天被摁进冰冷的冰窟窿里,之前桀骜的、嘲讽过她的“少爷”之一脸色雪白,嘴唇冻得乌黑,他的头发被另一个“少爷”死死的抓着,揪起来,又狠狠地摁下去,眼睛通红,眼神里是骇人的戾气。
打人的少爷一脸凶狠,浑然没有之前兄弟俩亲亲热热的模样,令人怀疑真的做得出来能把人折腾死了的事情。落水的那个男孩儿牙关紧闭,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多,慢慢的眼神就涣散了,发直发愣的看着侧前方的一点,连求饶都喊不出来。
而她那一向温柔体贴的宴霆哥哥,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静静的看着这么一副闹剧。
她浑浑噩噩的回去,不敢再看后续,脑子里一边兴奋一边害怕,一躺到床上就发起了热,烧了好几天。
夜里偶尔清醒的时候,她会想,会想那个落水的后面怎么样了?是死了吗?还是?
但她不敢问,也不会有人会对她说这些事情,她怀疑宴霆不会让任何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她。
到后来宴霆在家族里的权力越来越大,两个小叔都要看他的脸色,就能没有人敢多嘴多舌了。
再后来,她有次晚上睡不着,不想惊动保姆阿姨,于是自己下来去厨房热了点牛奶,看见宴霆的书房门还没有关,亮着灯,以为他忙工作到这么晚还没有休息,端了牛奶进去,却发现那个之前桀骜的少年正一脸乖顺的半跪在地上向宴霆汇报。
脸上眼里都是忠诚,一点儿也看不出少年时期的光亮——他变成了宴霆的下属。
怎么形容这种眼神呢?
就像是被植入“忠诚”程序的机器人。
她一瞬间毛骨悚然,却还强撑着笑意,脸色如常的询问宴霆要不要喝牛奶。
宴霆立马露出独属于家里人的温柔笑意,挥挥手让下属无声的离开,把牛奶一口闷完又亲自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回了卧室。
甚至盖好了被子还问要不要讲故事哄睡。
他这些年对她越发亲近,像亲生妹妹一样捧在手心,恨不得穿衣吃饭都要亲自动手。
只是雨彤敏锐的意识到有一些东西在悄悄的变化,但是她不敢也不想探究其背后的真正原因,便装傻充楞的假装一无所觉。
可能是察觉到雨彤悄悄的疏远,宴霆开始又带着她上课,甚至毫不避讳的在书房带着她办公,即使她对公司运营之类的事物毫无兴趣,在书房也只是看小说居多,但耳濡目染之下,有些事情还是学到了不少。
比如这次对花又的翻盘策略制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