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戒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宸妃娘娘居然直呼他父皇的名讳。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莫妍却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让人惊诧的话，对韩戒道：“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回娘娘，我在这里看烟花。”韩戒说道。
“看烟花啊？”莫妍抬头望了望天空，感慨地叹息了一声，“皇宫里这么过节真没意思。外面的烟花和活动才最好看，好玩的。哎，可惜我出不去。”
“娘娘，咱们该走了。”妙珠此时提醒道。
莫妍张开手甩了甩两手衣袖，“着什么急呀。刚才在太后那吃多了，咱们散散步再回去。”
说着又朝韩戒看过来，“对了，我刚才在太后那儿，怎么没看到你啊？”
韩戒道：“我吃完饭就出来了，没在那玩儿。”
“哦，也不喜欢猜灯谜是吧？”莫妍笑眯眯地看着韩戒。
莫妍仿佛找到了知己，“我也不喜欢。还不如唱歌跳舞来的好玩。可惜呀，这个地方不流行这些。”
“娘娘！”妙珠再次低声提醒莫妍，仿佛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
莫妍只好不情愿地停住嘴，“好吧，好吧，回宫。”
“再见，大皇子。”莫妍对韩戒道。
韩戒目送她们离去，回想了一番刚才的情景忍不住笑起来。这莫家女和他父皇别的妃子果然不一样，难怪父皇那么偏宠她。连父皇的名讳都敢直呼的人，只怕这东岳只有她一个。
慢吞吞地往回走了几步，韩戒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好像是刚刚过去的莫宸妃的声音。他满腹疑惑转过身来，等那身影近了些一看，果然是她。韩戒便道：“娘娘叫我干什么？”
莫妍平复了一下呼吸，对韩戒伸出手，道：“这个送给你了。我刚才图着新鲜好玩，从太后那拿来的。现在又不想吃了。”
韩戒定睛朝她手上一看，白色的手帕里包着一块红枣核桃卷儿。
“给你拿去吃着玩吧。要不然扔了可怪可惜的。”莫妍道。
韩戒默默地盯着她的手看了半晌，然后道：“我也不喜欢吃这些。娘娘随意处置吧。”
“小孩子不都喜欢这些东西的吗？”莫妍睁大眼睛，“你怎么会不喜欢？”
“我和别的小孩子不一样。”韩戒道。
“哦，那倒是。你是皇子，身份高贵嘛。”莫妍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屁孩，心想自己好心分给他一块糕点，他居然不领情。白瞎了她的一片好心。
“你是皇子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和寻常人一样吃喝拉撒睡？”
“不是这个意思，“韩戒低下头，脚尖踢了踢脚下的地砖，“我不能吃这个。”
“怎么可能，又没毒。”莫妍道。
韩戒沉默了许久，低声道：“我怕我吃了一次，就会惦记上它的味道。再想吃也不会有人给我，这样会很难受的。”
莫妍显然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不免为他感到心疼，“一块糕点罢了。你要想吃，尽管到我那去。我给你管够。”
韩戒摇头，“我不能随便去你们的寝殿里。皇后娘娘知道了，会不高兴的。让你们因为我被她讨厌就不好了。”
“你怎么这么贴心啊？”莫妍忍俊不禁，忍不住对他更加好奇起来，“谁跟你说的，你吃我们的东西，皇后娘娘会不高兴，还会连带着讨厌我们？”
“我不告诉你。反正，谢谢宸妃娘娘了。东西我就不要了。”
“你这小孩，才多大啊，为这个着想那个考虑的。”莫妍拉起韩戒的手，把红枣核桃卷儿塞给他，嘴里责怪道：“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尽管放心大胆吃。皇后本来就讨厌我。我也不怕她多讨厌一项。看她把你照顾的这么瘦，这么小，分明就是在虐待儿童嘛！就算她不为别的，为自己博个好名声，也得把你养的胖胖的，才能堵住别人的嘴啊。”
韩戒被迫拿着那块红枣核桃卷儿，听着莫妍替她抱不平，觉得她说话实在是有趣。和刘贤妃的温柔完内敛完全不同。
“谢谢娘娘。”
“哎，谢什么呀，赶紧回去吧。你身边连个伺候的小太监都没有吗？”莫妍往韩戒身后瞧了眼，“真是太过分了。我得跟你爹说一说去。”
韩戒大吃一惊，“不要，娘娘的好意我心领了。求你不要跟我父皇提起我。”
“为什么？”莫妍诧异。
韩戒犹疑了半晌，“父皇不怎么喜欢我的。求你千万不要提。”
“这样啊，”莫妍心疼的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韩戒的头顶，“大人们之间的恩怨，为什么要牵连到你？真是，好吧，我不提就是。”
韩戒不自在地躲了躲她的手，莫妍才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了，收回手，笑着对他道：“快回去吧。要是无聊了，可以去我那儿玩儿啊。”
韩戒再次道谢，然后转身走开。莫妍看着他小小的背影渐渐模糊不见。才反身往回走。
妙珠在她身侧提醒道：“娘娘，大皇子不受宠是咱们一入宫就知道的。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跟他维持些距离方好。要不然，就皇后那小心眼儿，指不定真要针对你了。”
“小孩儿看着多可怜啊。”莫妍同情道，“再说，我也不是为了表现我多善良，而是皇后这样本身就不对。虽然这孩子不是她生的，但她身为皇后，身为韩戒名义上的嫡母，就要做得过得去些。可你看看她怎么做的？韩戒都十岁了，这身高个头，也就七八岁孩子的样子。像话吗？”
“娘娘，你又开始打抱不平了。你忘了，这是在皇宫，皇宫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当今皇上。所有人还不是看他脸色行事的。他但凡对大皇子有丁点儿关心，底下人哪个还敢怠慢大皇子？”妙珠道，“不过，我劝娘娘还是听大皇子的话，别在皇上面前提起他。免得皇上觉得你多管闲事，对你冷淡下来，咱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花无百日红。后宫这么多女人，早晚有新人取代我这个旧人。”
“呸呸呸！”妙珠急的往地上啐口水，“娘娘，大节日里的，您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我说的是实话呀。”莫妍抬头望了望天空，似笑非笑地感叹，“人都是善变的生物。更可况是守着佳丽三千的皇帝呢？”
“娘娘又胡言乱语了。”妙珠扶着她的手臂怨道：“我的好娘娘，您可收敛点儿吧，这话在我们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千万别拿这话去试探皇上。”
“好了好了，我知道。这不就是咱们私下里说说嘛。”
……
眼看着便要开春了。附近山上的野兔也没有刚入冬时肥美毛亮。莫骏和陈良两个把最后十张野兔皮子装到牛车上，拉到城里皮毛铺子去卖。
虽然兔子皮比起其他野兽皮来说，价值不大，但是对莫骏来说自己能赚钱了，这份意义却十分重大。
牛车慢吞吞行走在前往城中的路上。陈良坐在一堆兔子皮中间，忽然叹了一口气，对莫骏道：“骏哥，再过两日，我就得去学堂里上课了。”
“去吧，好好读书识字。”
莫骏握着赶车的小鞭子轻轻地打在牛背上说道。
“可是我不想去，我就想和你还有妹妹一起玩。”
“没出息。”
“真的，只要先生一叫我背书，我头就大了。”
“没出息。”
“你能不能换个词儿啊？”
“不能。”
陈良见莫骏坐的笔直，表情淡漠，跟个立地成佛的出家人似的。心里有气，哼了一声，双手抱头，望着天空，不再跟他说话了。
莫骏扭头看了他一眼，“待会儿到城里，我就送你回家，你又在我家住了三日了该回家看看了。”
“哎哎？别呀，我还要跟你回去的。”陈良一下跳起来，“骏哥，别把我送家去啊。 我回家干什么呀？家里一点意思没有。”
“陪你娘。”
“我娘不用陪。倒是妹妹，一天见不到我，肯定会想我的。”陈良认真道。
莫骏瞄了他一眼，“她想你的零嘴，不会想你。”
“想我的零嘴就是想我啊。”陈良得意洋洋，“妹妹真可爱，一惹她生气，一把零嘴儿就能哄好。太简单啦。”
莫骏有些不服气，陈良意思妹妹是个傻子啊，就知道吃。
“嘿嘿，也不知道妹妹将来嫁给谁做媳妇。”陈良来到莫骏身边，“妹妹在京城里，订过亲么？”
“没有。”莫骏拉着缰绳，挥了挥鞭子，把走偏的牛车赶到路中央。
“那要不然妹妹嫁给我好了。”陈良捧着脸美滋滋的畅想着起来，“这样，我每天都可以和她玩儿，给她买好吃的。没人敢欺负她。”
莫骏瞪他一眼，“妹妹为什么要嫁给你？”
“我对她好啊。”陈良理直气壮，“再也没有比我对她更好的人了吧？”
“我和大哥也都很疼妹妹。”
“可你们俩是他哥哥，又不能娶她。”
“我妹妹才不嫁人，要和我们过一辈子的。”
“胡说，是女子都要嫁人。而且你将来也会娶媳妇的。”
“我不娶媳妇。”
“反正我要娶媳妇，我就娶茵儿妹妹。其他谁都不要。”
“我不同意妹妹嫁给你。”
“你等着吧，我回去就跟我娘说，让她去找你娘，给我和妹妹定亲。”
“我不同意！”莫骏被激怒了，小鞭子一下抽在车辕上，吓得那牛经起来，哞哞叫着，甩开蹄子狂奔起来。
板车被它带着一同剧烈颠簸起来。
莫骏身子左右摇晃了几下，见牛惊了。忙稳住自己的身子去拉缰绳。陈良却一时没能稳住，整个人因为惯性被颠簸的在车上翻了个跟头，到了车尾。
他大叫着眼看着要掉下车，急忙用手去抓车中间的兔子皮。但是晒干的兔子皮轻巧，根本不能承受他的抓力。就在这时，牛车在一个雪槽里重重地颠了一下，牛车被高高的甩起。莫骏趴在车上，使劲儿拽着缰绳。陈良却整个人被抛出了车外，摔进路旁的雪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