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的王妈正按着裴明远的脑袋往水池里淹，脸上带着不耐的火气，嘴里威胁道：“你下次还敢不敢再搞这么脏了！烦死了，最后还不是要我给你收拾！”
裴明远的口鼻都被她按进水里，以他如今的心智，哪里懂得闭气来保护自己，很快就呛了一鼻子的水，挣扎的力度渐渐小了下来。
这哪是给裴明远洗头，分明是在虐待！
大概是浴室里王妈动作的声音太大了，没听见身后门的响声，直到林竹韵一把推开她，将裴明远解救出来，她才反应过来。
“没事吧？裴明远？还好吗？”
裴明远被拽出来后，身子软得顺着墙壁滑下来，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个不停，林竹韵在一旁不停地顺着裴明远的背，声音关切。
王妈在后面，讪笑着想要挤过来：“哎呀，你怎么过来了啊，马上就洗好了，洗完澡我就把他送回去了，你放心啊，不会有事的，我就是教训教训他，让他以后听话。”
“教训教训？是指把他按到水池里，企图溺死他吗？你管这叫教训教训？”
王妈见她语气强硬，开始有些怕了：“不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我是一时鬼迷心窍了，你千万要原谅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裴明远好不容易停下了咳嗽，整个人湿漉漉地发着抖，像抓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牢牢地抓住林竹韵的手臂。
“你的确是鬼迷心窍了，是看你的熟练程度，绝对不止这一次，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你，我会把这一切都告诉爸妈，你别想自己会被放过！”
王妈本来就害怕了，再被她这么一通吼，心里的惧意就更重了，吓得转身就跑。
林竹韵怒意正盛，原本想追过去，拉着她见爸妈的，结果被惊魂未定的裴明远拉住了。
裴明远浑身还湿漉漉地套着那身脏衣服，林竹韵内心止不住地有些愧疚，如果不是她叫来王妈，裴明远也不会被这样对待了。
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这么湿着也不是办法，确认他一个人可以洗澡后，林竹韵在外面给他守着，等他出来。
裴明远应该是真的吓得不轻，害怕林竹韵半途走了，时不时地叫她一声，得到了她的回应后才放下心来。
站在浴室外面，林竹韵正在心里盘算着王妈这事该怎么说呢，就看见刘晓芸上楼来了。
“王妈刚刚慌慌张张下楼跟我说出事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好一出恶人先告状，林竹韵面无表情地盯着紧跟在林竹韵身后上楼来的王妈。
王妈心虚，瑟缩着不敢同林竹韵对视，委屈地开口道：“我给明远洗头的时候，不小心淹了他一下，被她误会是在虐待明远了，我怎么可能虐待明远？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
刘晓芸微微皱眉：“竹韵，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王妈是我老家的亲戚，为人一向可靠，在家里做了很久的，从来没有什么失误，你是不是误会她了？
你也知道明远神志不清，有时候都分不清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就算这样，王妈可是也一心照看他的，不会伤害他的。”
林竹韵原本一肚子的话，在听了刘晓芸的这番话后都熄了火，咽回肚子里，刘晓芸这明显是要偏信王妈了，无论她再说什么，她都不会信的。
哪怕她把裴明远从浴室拉出来作证，恐怕刘晓芸也只会认为他这又是分不出谁好谁坏了，刘晓芸心里的那杆秤已经倾向王妈，她多说无益。
这真奇怪，不信自己的儿媳妇，反而去信一个远房亲戚的保姆，真不知道该说刘晓芸是人傻还是糊涂了。
不过显然此时已经不再是告状的好时机，林竹韵不逞一时之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王妈后，乖顺回答道。
“既然妈都说是我误会了，那想必就是我误会了。”
裴明远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刘晓芸二人已经走了，只剩下一脸复杂的林竹韵留在原地。
林竹韵原本想要想牵他的手，拉他回房间，结果在回头看清了他的脸后，愣住。
刚刚一直都没有看清他的脸，此时他终于洗完澡，脸上没有任何的遮挡，优越的五官自然而然地袒露出来，林竹韵此时才意识到他长得很帅。
眉骨很深，眼睛的漂亮，之前她就有所见识，他的鼻梁也非常挺拔，侧脸时注意力全在他的鼻子上，鼻尖还有一颗多情的小痣，嘴唇是薄唇，颜色是淡色。
虽然额头破了一角，可是破相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反而平添几分破碎的美感。
同这样的人相遇，似乎不应该是在浴室门口，也不应该在卧室门口，而是应该在梦里。
近距离同他对视，好像要溺死在他眼睛里的池塘。
裴明远和裴文轩虽然是兄弟，可是长相却很不一样，裴明远的长相随爸爸，裴文轩则长得更像妈妈。
裴适年龄大了，但是脸上依稀还能看出当年的风貌，此刻裴明远站在她面前，她确信裴适年轻的时候肯定也帅得掉渣。
如果林竹韵不是活了两辈子，恐怕也要溺死在他眼睛的漩涡里面，不过她早就不是怀春的少女了。
少女的身躯里，住了一个两世为人的灵魂。
她冷静下来：“洗完澡了吗？”
裴明远点点头，身子还有些微微发抖，虽然王妈以前不开心了也会打他，可是那至多带来的也就是疼痛，忍一忍就没事了。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水挤压进肺里，完全呼吸不上来，濒临死亡的真实恐惧，那一刻感觉真的像是要死了一样。
虽然擦干了水，可他总还觉得身体湿漉漉的，溺水的恐惧仿佛还在附着在身体上，那种窒息的、无可奈何的恐惧——
颤抖终止于林竹韵轻柔地拉住他的手，心里所有的恐惧和焦躁不安，在这一刻，都停了下来。
林竹韵温柔地牵着他往房间里走：“别害怕了，有我在，不会再有人来伤害你了，安心睡觉吧，你放心，这事没完，明天我会和爸说的。”
拉住他冰冷手掌的那只手柔软、温暖，他听见林竹韵轻声的安慰：“我会保护你的。”
心里似乎有什么被揭开了一角，裴明远的眼睫狠狠地颤了一下。
林竹韵打定主意了这事不算完，王妈是刘晓芸的亲戚，总不是裴适的亲戚吧，刘晓芸不管，她就不信裴适也不管。
林竹韵处理了下裴明远额头上的伤口，涂了涂药，之前没看清，她还以为这是裴明远在浴室挣扎出来的伤口，现在近距离处理完伤口，她发现不是这样的，伤口混着泥灰，明显是洗澡之前就有的伤口了。
不止是额头的伤口，林竹韵不小心碰到他头的时候，听他疼得倒吸了一口气，林竹韵替他揉了揉，发现他脑袋上似乎被砸出了好几个包。
裴明远究竟去干嘛了？已经把自己搞得灰尘扑扑的，还弄得一头的包和伤口。
可惜不管林竹韵怎么问，裴明远都不肯回答，想他今天一定也吓坏了，林竹韵没有刨根问底，让他赶紧躺下休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