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当张成龙出现在门口时,丁榕发现他没有把自行车推出来,还好奇地问了一句:“你的车呢?”
“哎,我老爸骑走了。”张成龙抱怨地说道:“自从他当上了工段长,每天都要提前半个小时到单位,所以家里的自行车就成了他的专用交通工具。”
“那我们怎么去厂里呢?”
问完这个问题,丁榕才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一个低级错误,既然自己住在这里,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去厂里上班呢?
但张成龙看了丁榕一眼,觉得他昨天受伤,可能影响到了记忆,便耐心地向他解释说:“出了胡同,向东走两百米,有个公交站台,我们在那里坐车去厂里。一共就六站地,很快就能到。”
两人往公交站台走的过程中,张成龙忽然开口问道:“建设,昨晚你也参加了院里的大会,你觉得负责管理四合院的三位大爷,人怎么样?”
丁榕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情形,开口说道:“我觉得二大爷吧,属于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你想想,就算傻柱偷了鸡,批评几句,让他赔钱就完了,他却非要上纲上线,非要闹得众人皆知。
还有,三大爷我也不喜欢。昨晚他虽然说话不多,但只要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的,听着就令人讨厌。”
听完丁榕对二大爷和三大爷的评价,张成龙没有立即发表自己看法,而是追问道:“那一大爷呢,你又是怎么看的?”
“我觉得一大爷还不错,挺有智慧的。”丁榕不假思索地说道:“当二大爷说傻柱是贼的时候,他没有与对方进行争辩,而是问傻柱是否与许大茂发生过冲突,虽然最后让傻柱赔了钱,却挽救了他的名声。”
谁知张成龙却冷哼一声:“挽救的恐怕不仅仅是傻柱的名声,还有他一大爷自己的名声。”
“为什么?”
“你想想,他是整个四合院里资历最深的人,如果院里真的出了一个贼,那么别人肯定会认为是他管理不善,没准他还会受到居委会的批评。”张成龙说道:“所以从表面看,他是在帮傻柱,其实是在帮他自己。”
对张成龙的这种说法,丁榕思索了一阵,觉得非常有道理,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车站,正好看到有一辆公交车驶入了站台。
在上车前,张成龙拍着丁榕的肩膀对他说:“建设,你刚搬过来,很多事情不清楚。等你住的时间长了,你就会明白,这个四合院里水深着呢。”
上车后,丁榕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虽然自己变成了自己的叔叔,但却没有获得他的记忆。要是待会儿到了单位上,没准一下就会穿帮。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丁榕一路上都在向张成龙旁敲侧击地了解信息。等到公交车在红星肥料厂的站点停车时,丁榕已经获得自己想要的大部分信息:自己和张成龙都是肥料厂硝铵车间的检修工,昨天自己之所以会进医院,是因为在登高作业时,不小心从脚手架上摔下来,直接就晕了过去。
为了稳妥起见,丁榕还在不停地提问题,把张成龙都问得有点烦了:“建设,你今天怎么了?一直向我问东问西,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啊。”
丁榕有些心虚地问:“那我平时的性格是什么样的?”
“你就属于没嘴的葫芦,平时在单位里,除了我和陈南江能说上几句外,其余的同事听里说过话的人,恐怕都没有几个。”
听到陈南江这个名字,丁榕忽然想起叔叔的好友里,除了张成龙之外,就有这个陈南江。红星肥料厂后世升级为集团军公司之后,陈南江担任公司总工,成为名副其实的公司高层。不过此时,他应该还在硝铵车间里当技术员。
两人刚走进硝铵车间的范围,就听到有人先在后面喊:“小龙,小龙!”
听到喊声,丁榕和张成龙两人都停下脚步,扭头朝后面望去,只见一个身材不高、头发花白、长得有点像笑弥陀的小老头快步追了上来。
张成龙转过身,冲着来人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师爷!”
通过这个称呼,丁榕猜到了来人是谁。此人叫汪德云,是检修班的副班长,也是张成龙父亲张良雄的师傅,因此张成龙叫他一声“师爷”是没有错的。
丁榕赶紧也跟着喊了一声:“师爷!”丝毫没有注意到张成龙朝自己投来奇怪的目光。
汪德云来到两人面前,眼睛望着丁榕关切地问:“建设,你没事吧?”
“我没事了,谢谢师爷的关心。”
汪德云听到丁榕对自己的称呼,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的神情。但他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张成龙的身上,笑呵呵地问:“小龙,不知你爹晚上有没有事?”
张成龙显然知道汪德云这么问的原因,笑着回答说:“师爷,你是想叫他去喝酒吧?”看到对方呵呵地干笑着,他又补充道,“放心吧,他这段时间都有空,你待会儿去办公室找他就是了。”
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检修班的位置走去。
谁知没有走出多远,汪德云就被一个中年人叫住,停下来开始聊天。
张成龙拉着丁榕往班组走的时候,忽然问道:“建设,我感觉你今天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丁榕心虚地问道。
“刚刚在车上,你像个话痨似的,不停问东问西。你不会真的摔坏了脑子,连班组的同事都不记得了吧?”张成龙继续说道:“还有,你平时管副班长都叫汪师傅,今天怎么改口叫师爷了呢?”
丁榕呵呵地干笑两声,狡辩道:“我觉得师爷这个称呼叫起来比较亲切,所以就跟着你叫汪师傅为师爷了。昨天摔了一跤,我的确有很多事情记不太清楚了,也不知算不算失忆,所以像你多了解一下情况,免得待会儿到了班组,认不清楚人,那可就要闹笑话了。”
这番比较牵强的解释,却让张成龙深信不疑,他甚至还主动表示:“没关系,待会儿到了班里,遇到你分不清谁是谁的时候,我会在旁边提醒你。”
两人很快走进了检修班,丁榕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四十多平的房间,屋子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钳台,台上每隔一米就是一个台虎钳。周围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圈木制的工具箱。这应该就是工作间。
丁榕跟着张成龙走进旁边挂着休息室牌子的房间。屋内四面靠墙的位置,都摆着靠背长椅,稀稀拉拉地坐着七个人。
而正中的位置,坐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人,龇着大龅牙,正在眉飞色舞地向身边两个人讲着什么。丁榕侧耳聆听,听到对方在说“……当时鱼漂子往下一沉,我就知道是鱼咬钩了。不过我知道这只是鱼在试探,如果直接抬竿子,鱼就会跑,所以我坐着没动,继续观察水面的动静……”
张成龙凑近丁榕耳边说道:“说话的人是班长谭晃,估计又在向他的徒弟们吹嘘他昨天的战绩。”
丁榕看着谭晃身边的两人,心里暗想:年纪大一点的,应该是谭晃的大徒弟谭洪利;年轻点的是二徒弟游磊。据张成龙说他选徒弟,首先第一条,就必须是皇城根下的人,来自外地的人,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谭洪利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丁榕,便小声地提醒自己的师傅:“师傅,丁建设来了!”
正吹到兴头上的谭晃,听到自己的徒弟这么说,脸上不禁闪过了厌恶的神情。不过他还是冲着丁榕,皮笑肉不笑地问了一句:“小丁啊,听说你昨天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怎么样,身体没事吧?”
“谢谢班长的关心。”丁榕已经发现谭晃似乎很讨厌自己,开口询问,不过是一种客套,便礼貌而不失疏远地回答说:“医生说我只是轻微的脑震荡,没有什么大碍,回家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谭晃看着眼前的丁榕,觉得他和平时好像有点不一样。往日里,和他说个话,他总是躲躲闪闪的,可是现在,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过他可没有兴趣了解丁榕为什么发生了变化,客套完了之后,又开始向自己的两个徒弟吹嘘昨天钓鱼的辉煌战绩。
“小丁,”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妇女,看着刚坐下的丁榕,关切地问:“你没事了吧?”
丁榕知道这是检修班里唯一的女性,气焊工李霞,平日里对自己的叔叔也非常关照。因此听到她问起,丁榕连忙起身,微笑着说道:“我已经没事了,谢谢李姐的关心。”
另外坐在聊天的几个人,此时也纷纷凑过来,询问了一下丁榕昨天住院的情况,聊了一阵后,才纷纷散开,回到各自原来的位置。
这时从外面急匆匆地走进一个人,冲着坐在正中的谭晃问道:“谭班长,小丁什么时候能够出院?”
“已经出院了!”再次被打断的谭晃,看清楚来人之后,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陈技术员,他就坐在你的身边。”
丁榕从此人进门,就认出了他,这就是后来成为集团公司总工的陈南江,毕竟他也是叔叔的好友,与自己打过很多次交道,可以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之所以没有主动招呼他,以为他是为了公事过来,没敢打扰他。
陈南江听谭晃这么说,低头一看,果然看到坐在自己旁边的丁榕,连忙关切地问:“建设,你的伤好了吗?”
“好了好了,我已经没事了。”丁榕望着陈南江问道:“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既然你已经出院,那我就放心了。”陈南江说道:“我是过来通知你参加转正考试,今天下午先考理论,明天上午考实际。对了,”他抬头望向谭晃,“谭班长,你的徒弟游磊,下午也要参加转正考试。”
“游磊,”谭晃听到陈南江这么说,连忙对自己的二徒弟说:“下午理论考试,你快点去看书,要是考不及格,就没法转正。学徒工和正式工,每月的工资可差着十几块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