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早就接到了旨意,众多太医面面相觑。
楚心然的医术他们还是见识过的,毕竟十一皇子的事,现在宫中的人都不太提起,但事实就是事实,其中还有太医特意向楚心然讨教过关于输血的治疗方法。
可医术归医术,现在他们都是在宫中任职,有了官职就不再是单纯的医者,而是官场。
试问,谁会愿意你顶头上司的儿媳妇,来跟你在一个办公室里工作,更何况这个儿媳妇还有个手握重兵的爹。
哪边都惹不起。
太医院的张院判是专门为皇帝诊治的,从医五十年到他手里的病人没有一个不是千恩万谢地离开,一身持身中正,最看不起的就是仗势欺人。
接下旨意,虽然没有说些什么,可脸色却是难看得很。
楚心然来到太医院第一天,便明显得感觉到,自己跟来度假没什么区别。
从早晨到晚间,她几乎就是被安排在一个最惬意,靠窗的位置坐着,还特意准备了个小茶桌,三不五时给她上点心。
若不是她强力制止,他们甚至还准备搬个屏风把她“隔离”起来。
楚心然看着窗外的湖光美景,已经是第十六只鸟在湖边的假山上跳来跳
去了。
“现在的女人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外面走进来,楚心然被吓得眉心一跳,可下一刻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不让把脉,不让靠近十步以内就算了!还不能是男人,那还叫咱们过去做什么?”
“可现在是没办法,淑妃如今怀有龙种,普通的医女根本没办法请平安脉,总要有太医院的太医把关才行。”
话到此处,众人一时都是无语。
楚心然恰到好处地站起身,把手边的瓜子放下,随意拍拍手,道:“不如,让我去?”
“诶!确实,你是……”
其中一名太医恍然大悟般,可话才说到一半,又立即收了回去,惊恐道:“臣一时失态,以下犯上,请王妃恕罪。”
“没事,咱们现在都是同事。”
楚心然笑得和蔼,可就算是她笑得再和蔼,也没有第二个太医敢抬头直视她。
唯有太医院张院判冷哼一声,道:“王妃还是在别处逞威风吧,太医院办的,都是人命关天的事。”
“我经常跟人命关天的事打交道。”
楚心然也不生气。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歧视,除了种族歧视,职场歧视最为常见,尤
其是现代古代都不能避免的性别歧视。
但无论是哪种歧视,楚心然都一定会把脸给他打得啪啪响。
张院判仍旧是牛鼻子一哼,道:“王妃不必自夸,太医院已经去请了元卿云姑娘,她仁医善德,连民间都在称颂,让她来为淑妃请平安脉,正合适。”
“倒是南林王妃,臣知道您身份尊贵,可有些事还是得跟您说清楚。”
楚心然听着,缓缓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太医院不是玩的地方,更不能用来博取名声地位,您也是医术高超的,但为医者还需得有仁心仁德才行。”
“您说得对。”
楚心然认可地点头,没等张院判继续搬出长者的身份说教,她便先一步开口道:“医者要有仁人之心,这仁人之心里,第一个就是得有平等之心。”
“众生平等,无分贵贱,甚至无分男女,在医者眼中就病人就只是病人,如此才能做到行医用药,问心无愧。”
这样的言论,在场的人都还是第一次听到,但也都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楚心然接着道:“可是现在,我们医者自己,是不是就以偏见待人了呢?”
“王妃,你这话是在说臣有意刁难……”
“对。”
楚心然毫不犹豫地点头,“您见过我行医用药,认可我的医术,这是您专业的认可,可您没见过我的为人,单凭传言与臆测就否定我,这就是您为人的偏颇。”
“你!”
张院判一身行医五十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做人有问题,当下气得胡子都差点立起来。
众太医连忙上前安抚,唯有楚心然镇定站着,丝毫不落下风。
此时,去请元卿云的太医赶忙着回来了。
他一边扯袖子擦汗,一边说道:“回张院判,元姑娘说王府事忙,她,她来不了。”
现在,楚心然成了唯一的办法。
楚心然嘴角轻扬,也不着急,道:“张院判,就让我试一试吧,如果此次我连就诊都做不到,那么我自会像父皇请旨离开太医院。”
她开出的条件,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最终,楚心然顺利进入淑妃宫中。
要说她现在有多大的把握,倒是也没有,但她向来都是很喜欢挑战的人。
“又是什么臭男人,出去,都给本宫出去!”
才进殿门,里面就传来淑妃砸东西的声音,怪不得太医院一个个都束手无策,这分明是连门都不让进,还诊治什么。
“回淑妃娘娘,这次不是男太医,是,是南林王妃,是女太医。”
小太监解释楚心然的身份解释得很是尴尬,但磕磕巴巴也还是说完了。
这边跟着过来的年轻太医也开始缓缓给楚心然介绍起来。
“淑妃娘娘身怀龙种,已经两个月大了,正是不稳的时候。前些日子忽然胸闷呕吐,食不下咽,还日日夜半惊醒,而且淑妃娘娘又不让太医接近,这才麻烦。”
殿内的声音安静下来,片刻后,里面小太监来传话。
“王妃,淑妃请您进去诊治。”
楚心然心里已经有数,走进内殿,屋内床榻外垂下一层又一层的纱帘,完全将穿上的人挡住。
“你就是南林王妃?”
“是。”
楚心然回答得自然,以她的身份并不需要像普通太医般行礼,直接切入正题道:“不知淑妃娘娘可否让臣妾诊治。”
“不行。”
淑妃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唯有楚心然面色淡定,“淑妃娘娘,能说说理由吗?”
“嗯……本宫饿了,先用膳,不如王妃留下来陪本宫吧。”
完全不像理由的理由。
正说着,淑妃已经起身从层层纱帘中走了出来,是个娇嫩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