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念如遭雷击。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每次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都会被姜行川撞上。
一时间根本分不清她跟姜行川,到底是谁克谁。
下着毛毛细雨的空气黏糊发潮,清晰的夜色在几处不明的光影中荡漾开来,陈清念露在外面的耳朵,在窗口渗出的一点灯光中肉眼可见地变成红色。
她心虚地收回脚,抱着水管,像个树懒,呆呆地挂在上面,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滑稽又好笑。
姜行川瞥了眼自己黑色衬衣袖子上留下的鞋印,而后把胳膊收了回来,取下叼在嘴里的烟,动作熟稔地把烟掐灭。
然后退后一步,有些无奈地开口:“陈清念,你是要当蜘蛛侠吗?”
蜘蛛侠陈清念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
“还不下来?真准备在外面结网?”
小蜘蛛这才继续挪动身子,一点一点向下滑,她的脑袋瓜飞速运转,仔细盘算着自己要不然直接跑?
她还在磨蹭,屋里的人直接开口:“踩着窗户进来。”
陈清念抱着水管,动作停顿一瞬。
姜行川又往前挪了一步,好听的嗓音像是山间流淌而过的流水,他勾着嘴角,目光温和地看着她:“陈清念,你不会想溜走吧?”
她不可以溜走吗?
姜行川明明面上带笑,但却让人觉得紧张局促,他声音很温柔,却透着一股子蛮不讲理的独裁:“不许。”
特别不讲道理的给人下命令。
陈清念又想起云陲山谷的那只会蛊人心智的飞虫。
她怀疑姜行川是不是也会给人下蛊?
要不然她怎么就乖乖地把一只脚踩在窗台上,又伸手扒住窗户框,然后身子一轻,跳进了包厢。
动作熟练又轻快。
直到双脚落地,她的脑袋还有点晕。
姜行川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忽然觉得外人对她的评价并不准确,她并不是什么一无是处的草包,反而是一个藏着满身能耐的变形金刚。
能骑树上当猴儿,能下池子当鳖,还能爬墙当蜘蛛。
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做的都是偷鸡摸狗的坏事。
这小丫头,挺有意思。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可不是什么正经好地儿。
陈清念点头,又摇头。
姜行川低着头看她,先是瞧见她圆圆的发顶,然后是光洁白皙的额头,她微微扬着脸,一双杏眼圆溜溜地瞧他。
目若灿星,雅人深致。
四目相对,不过一秒,陈清念觉得好像被烫了一下,慌忙垂下脑袋。
心跳竟然没来由地加快。
两人距离不过两步之隔,她能清晰闻到姜行川身上清洌的香味,清清冷冷,却能勾着人的魂儿跑,她很小心翼翼地往后撤了一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姜行川盯着她的小动作,很短暂地蹙了一下眉。
陈清念一直很刻意地在跟他保持距离。
他不问陈清念为什么会在这,反而询问她胳膊上的伤好了没。
陈清念愣了一瞬,缓缓抬起手臂,将袖子扯下去,露出白藕似的一小节胳膊,鞭痕已经淡了些,只剩一些轻微的紫红色,但因为她的肤色过白,还是显得那抹红痕有些骇人。
姜行川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手腕。
明明隔着空气,陈清念却觉得,被他盯着的那块肌肤好像也被什么烫了一下。
她怀疑,姜行川不仅会下蛊,还会放火。
如果他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陈清念一定会加倍远离这样危险的人物。
她从小就不喜欢与人亲近,除了外婆,她不愿意跟任何人攀谈。
她有很强的戒备心,喜欢把自己封锁进独属于自己的世界中,尽管那个世界孤寂荒凉,又冰冷麻木。
但是现在,姜行川似乎正在以一种难以预料的方式温柔霸道地挤进她的世界。
这种感觉很不妙。
姜行川问她:“药膏涂了吗?”
陈清念有些懵地抬起脑袋,那个药膏原来是他送来的吗?
她还以为是宋家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所以把那药膏丢进了……垃圾桶。
心虚的眼神出卖了她,姜行川一扬眉看出端倪:“没涂?”
陈清念抿了抿唇,眼睛潮得发亮,她左手抠右手,右手拽左手,忙忙碌碌,安安静静。
她庆幸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哑巴。
这样她就能躲掉好多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小哑巴不吭声,姜行川也拿她没辙,最后只能无奈地叹口气:“我改天再叫人给你送一支去,女孩子留疤总归是不太好。”
他其实还是个好人。
陈清念在心里想。
姜好人伸出手,在她发顶很轻很轻地拍了一下,掌心里被软软的绒毛挠的发痒,她真的好像一只收了爪牙的奶猫,可爱得让人想要狠狠揉一揉。
他的语气不自觉地温柔很多:“在这待着,我先去处理些事情,然后送你回去。”
陈清念想拒绝,但不知怎么就点了头。
落在她发顶的那只手并没有立即离开,停留了差不多三秒钟,然后才慢悠悠地收回去。
姜行川笑了一下,用逗猫的语气念叨一句:“真乖。”
陈清念腾地一下,整个人都红了。
直到姜行川从包厢离开,她都没回过神来,脑袋里始终盘旋着他那句过分温柔的“真乖”。
除了外婆,没人夸过她乖。
她也确实不怎么乖。
赵天明感觉自己疼成出幻觉了,躺在救护车里竟然看见了奥特曼。
他眯着两只肿成核桃一样的眼,瞅着眼前摇摇晃晃的奥特曼,只觉得那张代表着光的脸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在距离他几公分的地方陡然停下。
啪!
奥特曼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赵天明本就被马蜂蛰成猪头,这一巴掌差点没把他天灵盖腾飞。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狠狠的一个,啪!
这感觉!怎么这么熟悉?
他垂死梦中惊坐起,咕噜一下从救护床上坐了起来,抖着嘴唇有些不敢置信:“你……”
奥特曼抬了抬红色的脑袋,发出的却是一道清冷好听的女声,她问赵天明:“清醒了吗?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