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也有一个叫槐花巷的地方。
跟平江镇的槐花巷不同,京城的这个,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槐花巷地理位置偏远,挨着城郊,顺着指示牌往里走是一条很有年代感的青砖石路,两边种满高大的槐树,再穿过一条胡同,在尽头可以看到一个乡村酒吧。
酒吧名字叫“槐乡”。
也不是什么正经酒吧。
楚荆开掐灭手里的烟,坐在一辆黑色的、不怎么起眼的黑色大众里,他抬腕看了眼手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他将烟盒揣进兜里,又从口袋拿出一颗薄荷糖丢进嘴里,然后推开车门,下来了。
这是台风登临京城的第三天,风力已经明显减弱,暴雨变成了毛毛细雨。
落在脸上潮潮的。
今晚的行动目标是赵天明。
“这王八蛋”楚荆开盯着“槐乡”的牌子,不由得轻嗤一声,“昨晚在医院闹得沸沸扬扬,热搜还没下呢,晚上又跑到这个鬼地方瞎搞。”
“真他妈死性不改。”
资本家犯错永远有人兜底。
有钱的人,更有手段,大规模的网暴对于普通人而言,是一场难以招架的飞来横祸,但对于那些资本家而言,铺天盖地的流量反而会成为他们大赚一笔的跳板。
赵天明这样有恃无恐,背后定然有人撑腰。
不把这孙子抓住,姜行川这些天就别想安生过日子。
路边散落着许多被风雨折磨凋零的槐花和槐米,沿着青砖石路蜿蜒着铺到酒吧门前。
楚荆开穿着黑色半袖,下摆扎进墨绿色工装裤离,露出劲瘦的腰线,他身量很高,行走在黑夜中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没走两步,他敏锐地察觉到楼上窗口一闪而过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影似乎也看到了他,明明已经走了过去,又退回两步,重新出现在窗口。
那人逆着光,只是一个影子就万般风姿绰约,长身玉立,双手抄兜,宽肩窄腰,清冷不失懒倦,隐匿在昏暗的阴影中给人亦正亦邪的感觉。
两人隔着百米遥遥对视。
这样气质的男人,不难认出。
是姜行川。
他似乎在笑,星眸奕奕,像是坠落在浩瀚又深黑大海中的星辰,他懒散地抬了一下手臂,象征性地摆了下手掌,这轻松的样子丝毫看不出会是被舆论恶评影响到的人。
姜行川动了动薄唇,笑着,用嘴型说出两个字:“抓鱼。”
然后就消失在窗后。
楚荆开拔着长腿继续往前走,还没走两步,一个姑娘穿着兜帽卫衣冒冒失失地撞在他的腹部。
这一撞力度不小,差点把他顶反胃。
楚荆开闷哼一声,往后撤了一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那姑娘始终弯着腰,做贼一样抱着一团黄色的东西,两只眼提溜圆的转了一圈,然后也警惕地往后撤了一步。
作为一名警察,楚荆开总是保持着高度敏感,他会下意识去分析一个人的行为是否可疑。
眼下这丫头鬼鬼祟祟,怀里抱着一团黄黄的纸,也不知道做什么,但却处处透露着疑点。
这条路只通向一个地方,那就是槐乡酒吧。
楚荆开面不改色地微微点头,回了句没关系,继而开口:“你也是去槐乡的?”
何苗察觉到眼前这男人身上的压迫气息,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回了个是,楚荆开还想追问,谁料这丫头竟然直接抱着东西,跑了。
快得跟阵风似的。
一溜烟儿进了酒吧。
-
昏暗暧昧的包厢里,人影跟着酒杯一起摇晃。
一截柔弱无骨的细腰贴着男人圆滚滚的肚皮蹭了一下,声音软得能淌出水来。
“宋总,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啊?”
男人似乎不悦,抬起巴掌在那挺翘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少他妈吃着碗里看锅里。”
槐乡的女人都是老手,风情万种最懂怎么哄男人开心,明明是挨了呵斥,却笑得越发甜腻,凑在男人耳边又舔又咬的,像个活妖精。
“哎哟宋总,人家哪有乱看啊,只是你平时带一堆朋友来,总是玩着玩着就把小翠丢到一边,今天倒好,知道当个有良心的男人了,我还不能问问了?”
槐乡的女人都不用真名,小翠小绿小红,甜甜西西萌萌,都是些简单易记的。
男人嘴上说着嫌弃,但实际骨子里都喜欢为自己争宠的女人。
这样才显得他有男人魅力。
宋城荣顺着小翠柔软的腰线上下一移,笑得牙花子都看得见:“算你识趣。”
话音刚落,包厢门被人推开。
赵天明揽着沈巧巧走了进来。
同样都是傍大款,沈巧巧却总看不上槐乡的女人。
毕竟,小翠是把陪男人当成养家糊口的工作,而她,只是做一朵美丽的菟丝花而已。
宋城荣朝门外的人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多疑的目光在他们身后多扫了两眼。
“放心吧,没别人。”
赵天明揽着人落座,两条大腿叉开,让肥肥的肚皮垂压在自己的腿根上:“老宋,你记得我们之前商量好的事吧?”
宋城荣是宋家的长子,生意场上的老狐狸。
“你有几成把握?”宋城荣抱着小翠,端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大口,舔舔嘴唇,“姜家那棵大树,可不是什么人都搬得动的。”
赵天明扑哧一声笑了。
“老宋你那话说的,在这京城有几个人能真的搬动姜家那棵大树啊?我只不过你是想让它断几个树杈子,长长教训罢了。”
再者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真想扳倒姜家那棵大树,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宋城荣的眼神在沈巧巧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和赵天明的默契地碰了一下杯子,一切都在不言中。
“那热搜……”
提到热搜,赵天明冷不丁地变了脸色,连忙截住了他的话。
“那些都是造谣!我怎么可能会因为那些破事去医院。”说完还故意拉踩了一下,“姜行川的热搜才是真的,表面上风风光光的姜家小少爷,私底下强迫男人,这样的丑闻都够他身败名裂几百次了。”
宋城荣挑眉:“你有把握这一次让他身败名裂?”
赵天明笑:“当然。”
砰——
包厢窗户的玻璃陡然炸了,一个圆滚滚始料未及的东西从破碎的窗户滚了进来,落在赵天明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