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半。
温玖站在司茂大厦楼下,抬头向上看。
这栋大楼也算是本市的地标建筑了,位于正市中心的繁华地带,就算已经到了晚上,楼里还亮着无数盏灯,甚至有疲惫的白领下楼来买一杯咖啡,一口气加班到凌晨。
这种牛马精神稍稍感染了温玖,她深吸一口气,按了去29楼的电梯。
门打开,廊道里面亮着灯,整层楼是新装修的样子,大理石墙砖澄净得可以照射出人影。
这是哪里?
温玖不敢再往里走,她站在电梯门口和徐牧发消息:【我到了,君总呢?】
其实她还记得君澜的电话,但是她不想承认。
很快,徐牧回了消息:【君总在公司等你,进去就好。】
公司?什么公司?君澜在这里成立了分公司?
温玖一头雾水,她试探着敲了敲玻璃:“你好?有人吗?”
没人应答。
她又加了点力气:“你好,请问君总在里面吗?”
依旧无人回答,玻璃反光,温玖看不见里面,于是把脸趴在玻璃门上,透过扫下的阴影往里看。
黑乎乎的一片,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她退后半步,正准备去其他地方看看,唰的一声,里面的灯光突然间全部亮起。
亮白的灯光全开,照亮了整个前台大厅。温玖眯了眯眼,她抬手挡住眼睛,刻在壁墙上的公司名从指缝中隐隐约约露出来。
ne。
很简单的四个字母,却震得她心中波澜顿起。
玻璃门缓缓拉开,公司内部的标牌和陈设越发清晰。
设计者是花了心思的。
和君盛的传统商务风不一样,这间公司处处都透着精致和时尚,设计独特的“9”字logo隐藏在各个细节里,宽敞的布局和明丽的色彩,让人眼前为之一亮。
而最重要的是,这是一家服装设计工作室。
温玖慢慢往里走。
所有的东西都是全新的,从未有人使用过。缝纫室里,各种器械一应俱全,比当年傅芝嘉的工作室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她表明,这应该就是君澜当年答应过,要给她开的公司。
想到这里,温玖猛然回过神来,她把手从崭新的工作台上拿开,刚准备离开,转身就看到门口斜倚着一个人。
“好看吗。”
君澜双臂环抱,姿势懒洋洋的:“检查一下,如果有哪里觉得不够的,我明天叫人补上。”
突然冒出来的人把温玖吓了一跳,再想到自己被君澜堵在了这个封闭的房间里,她有些慌了。
“不用了。”
“不差什么吗?”
君澜走进来,手指从一台缝纫机上划过:“那你喜欢吗?”
明明是划过坚硬冰冷的器械,可温玖总觉得自己的脊椎发麻。
她越发警惕了。
“我只想要回我的那批货,受不了这么大的礼。”
“大礼?”君澜轻笑:“怎么,你以为我要把这个公司送给你?”
温玖不明白他又在卖什么关子,秉承着多说多错的原理,她索性闭嘴,就看看对方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没错,这确实是我为你准备的公司。”
君澜搓搓手指,漫不经心道:“但我现在不准备给你了。”
那太好了!
温玖生怕又要和他牵扯上什么瓜葛,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明显了,君澜本来是眼带笑意的,叫她蓦地一下放松下来,嘴唇一下抿紧了。
“虽然说我们以后互不相干,但有些事情还得请你协助一下。”
他走进来,一步步逼近:“当初注册公司和这个牌子,用的都是你的身份信息,如今要把公司转让、品牌注销,还需要你配合一下。”
他比温玖高了大半个头,这样走过来,压迫力十足。
温玖无奈,一步步后退,直到背后抵到一个工作台。
她退无可退,双手撑在后面,一只脚无措地用脚尖点着地面。
“怎么会是我的身份信息,我根本不知道你注册过这个公司……”
“我想要注册一个小公司,有当事人的身份证件就够了,哪里还真的需要你出面呢。”
君澜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这种事你应该也办过吧,温特助?”
确实,办过。
温玖当君盛特助的那段时间,为了君澜的利益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有些事君澜不方便亲自出手,可全都是她代办的。
那段助纣为虐的记忆令她蒙羞不已,她别过头,不愿看君澜的眼睛:“我明白了,我明天就去跟你签转让协议。”
这种巴不得划清界限的态度真让人恼火。
君澜抬起头,将手里的一张卡片摔在她背后的工作台上。
四四方方的小卡片弹起来,打在温玖的手背上。她摸索了几下,手指用力将它握紧。
是她以前的身份证。
君澜当初怕她离开,直接拿走了她全部的证件和财物,以为靠这种经济压制的手段就能将她留在身边。可当一个人去意已决时,任何阻碍都是拦不住她的脚步的。
一直到给笑笑办户口的那天,温玖都只能躲在黎耀背后当一枚不折不扣的黑户。她怕被君澜查到,不敢补办身份证,也不敢使用任何一张银行卡,就连产检和生育这种大事,都是黎耀帮忙找熟人完成的。
直到笑笑一岁了,她才偷偷给温竹心打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电话,在得知君澜没有再问过她的行踪,这才敢重新回到社会上,给自己、也给孩子一个身份。
就是因为没有这张小小的卡片而已。
温玖拿起身份证,她想到了很多事,最终只化为一抹笑,两手用力将卡片掰断。
“已经没用了。”她把“垃圾”扔到桌面上:“谢谢君总为我保存至今,明天我会带上新的证件,和您一起去办产权转让和品牌注——”
最后一个“销”字还没说完,下巴被人一把捏住,下一秒,一张俊脸猛地逼近。
可能中间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事出突然,温玖完全没有想到会这样。她下意识偏头躲开,却在动作间擦过对方的下唇。
触电一样的感觉。
她浑身打了个哆嗦,用力把身前人推开。
“你别太过分!我、我家里人在楼下等我……”
“哪个家里人?你那个在剧组闭关的‘丈夫’?还是那个三岁的女儿?”
君澜都快被她推习惯了,他觉得自己这次还应该感谢温玖脚下留情,没有像上次一样给自己一脚。
“我真要对你做点什么,你哪个‘家里人’有用?说不定他们和你一样,遇到事只能来求我!”
他说着,还狠狠地抹了一把嘴,就好像刚刚那个意外的碰触是他不想要似的。
“来会议室,我有正事跟你谈。”
温玖不想去:“有什么话直接说清楚,别装神弄鬼的。”
君澜本来都站直了的,闻言挑挑眉,又重新俯下身。
“在这说?你确定?”
温玖再次被他逼得往后仰,缝纫室里面的器具太多,空间被挤压得只剩一点稀薄的空气,让她喘不过气来。
见她一脸如临大敌,君澜真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走。”
他直起身往外走:“已经九点半了,我希望我们十点前能达成共识,也免得你的‘家里人’等太久。”
半个小时,好像也不够做什么事。
温玖脑海里飘过这样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她唾弃自己一秒钟,忙不迭跟上。
隔壁就是会议室,君澜坐在最上方的位置,两腿叠交坐着,向她甩过来一本文件。
温玖狐疑接过,翻开几页后,表情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