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姑娘是被请回裴府的。
一辆没有窗户的马车。
两名带刀侍卫守门当车夫。
前有左右,各有两匹高头大马护送。
密不透风,防不胜防。
管家在门口候着,一见到车子停,立刻就迎了上来,催道:“夫人,一早就和您说过,大人今日回京。您怎么还……”
夫人?!
秋姑娘心里咯噔,眼睛都眯起来。
怎么就夫人了?
裴阶也太会占人便宜了!
三书六聘了吗?八抬大轿了吗?
怎么就夫人了!
她哪里长得像他夫人了?
如此想着,大门里面突然闪过月白鹤氅的衣摆。
嘶——
居然还躲着偷听呢!
好你个裴知韫,当真会拿腔作势!
顾不上回答管家,秋姑娘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门,对着那件鹤氅就猛地一通咳嗽!
想早些见她,就在门口候着。
不是都让人喊夫人了吗?
自己怎么还藏着掖着呢!
真是没胆量。
心气不顺,一连咳了好几下,才终于停下。
这时,庭院里响起一声:“你又在做什么?!”
嗯?!
这声音……
秋姑娘狐疑地扭头去看,就见刚刚换好常服的首辅裴阶,正站在庭院中央,长身而立。
裴阶在那里!
那眼前的人,是谁……
秋姑娘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儿,手里提着太医院的药箱,正准备出门。
嚯!
说时迟,那时快!
秋姑娘一下就退出好几步,下意识地护住手臂,满怀戒备地盯着人家看。
这这这……
“老夫是太医院的新任院正,来给首辅大人请平安脉,原本要出门,怕冲撞了夫人。多有得罪了。”
老御医微微作揖,说的慢条斯理。
秋姑娘倒是不计较他口中的夫人二字,反而一个箭步就跑到裴阶身边,围着转了好几圈。
“好端端地,请什么平安脉呢?路上生病了吗?还是,遇刺受伤了?哎呀,你说话呀……”
秋姑娘左看右看,没看出端倪,语气急了。
裴阶一把抓住她的手,将人安抚下来,十指相扣。
“辛苦走一趟。本官还有家事要处理,就不送您了。”
“您忙,您忙。卑职告退。”
老御医匆匆忙忙就走了。
秋姑娘还招呼了一声:“哎,您别走呀,他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我人在面前,不会好好问?”
裴阶将人打横抱起,没好气地瞪了怀里的秋姑娘一眼。
秋姑娘双脚突然凌空,吓得立马圈抱住裴阶的脖子,娇嗔道:“问了,你又不答。”
“我答什么?冷锅冷灶冷被窝,你还记得今日我回府吗?”裴阶冷哼,不满的意思很明显。
说别的可以,但说她不记得回府日子,肯定不能同意。
管家恨不得见一次就提醒一次。
她听一次就躲一次。
夫人,夫人……
见面就喊,谁受的住啊?!
而且……
她还准备了礼物的!
裴阶径直将人抱进房间,顺带勾脚就将门给关上了。
帘子一落。
天色未暗,烛火却已经点好。
男人的心思,倒是一点不难猜。
秋姑娘噗嗤笑了。
“还敢笑,说说要如何受罚?”
裴阶将人拥入屏风后,里头不知何时早就备上了一个双人泡澡的浴桶,盈盈地,洒满了花瓣。
咕咚!
秋姑娘吞了一下口水,恍然大悟,原来裴阶想要这样的“回府礼”呀。
倒是她太文雅了!
偷偷一笑。
秋姑娘也不扭捏了,伸手替人解衣襟,却不忘故意呛声:“原来知韫大人如此急色呀。啧啧啧……”
裴阶略微挑眉,看破不戳破。
只在秋姑娘踮脚替他褪 去衣衫时,人眼疾手快地顺走她别在身后的话本。
“什么东西值得你抛下我,在那话本铺子里待那么久?让我看看……”
裴阶伸手一展,朗声道:“《秋与知韫大人生生世世》”
秋姑娘拦不住,气得跳脚,手上更是没了分寸。
她本就还揪着裴阶的衣裳,一下就扯破了。
嘶啦一声!
空气静谧好一会。
秋姑娘盯着裴阶的手臂,呆愣愣,倏地落泪。
“你为何要这么做?”
她抬眸,看向裴阶。
裴阶灿然一笑,饶有兴致地翻开话本扉页,看着上面“只此一本,赠与阿秋”的字眼,回答道:“夫人对知韫如此深情,不能辜负。”
情深不负。
看着裴阶手臂刚刚纹上的雄鹰图腾,阿秋忍不住热泪盈眶。
“可你怎么知道?”她哽咽。
裴阶将话本放到一边,换他慢条斯理地替人褪 去衣衫,解释道:“问过雁归大夫,他说会用这种金疮药的人,几乎都是同一个部族。他们信仰雄鹰,也崇尚医术。我想将你留在身边,总得付出点什么,不是吗?”
“所以,御医来替你诊脉,是因为纹了雄鹰?”
“嗯,别担心。一切都好。”
“嗯嗯。”
哗啦——
水花四溅。
两人沉入桃花浴,相拥在一起。
“夫人,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做?”裴阶有些等不及了。
阿秋其实早就想到了,偏偏想要逗逗人。
“什么事情呀,夫君?”
裴阶等的就是这声夫君。
听得舒心,不设防地笑了。
阿秋窝在人的心口,手指轻轻在雄鹰图腾上打着圈,喟叹:
是我的知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