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院门中,青九端着托盘出来,她正要去厨房准备云姑娘的晚膳,没想到差点撞上在门口呆立的谢麟安。
谢麟安的思绪被她拉了回来,斜睨一眼,沉声道:“人呢?”
“云姑娘喝过汤药后,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
“嗯。你去忙你的,本王看一眼。”
听到云苒正在休息,谢麟安莫名松了一口气。
拂袖进院的动作,轻快不少。
屋内,一室静谧。
陈设早已恢复如初,安神香在屏风后面袅袅生烟。
谢麟安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到床榻前。
床幔没有放下,虚虚地用一个祥云图案的金钩挂着,正好落下一片阴影在床榻之上的人身上。
“苒儿……”
谢麟安俯身靠近一些,看到云苒阖着双眼,面色红润,嘴角稍微弯了弯。
比昨晚睡得香甜。
他抿了下唇,心头顿时酸涩。
没了他,云苒反而睡得更舒心了。
一缕青丝不安分,从鬓角跑出来,挂在云苒的脸颊上。
谢麟安习惯性替人整理,刚挑起发丝,手指微微触到鼻尖,整个人就顿住了。
在装睡!
云苒在抗拒,甚至屏住了呼吸。
谢麟安的手僵在半空,迟疑片刻,看出云苒唇线刻意绷紧,阖上的眼皮也在微微颤抖。
忍耐得很是辛苦。
撩起的发丝从指缝中跌落,乖巧地被扣在耳后。
谢麟安呼吸也有些凌乱,垂眸佯装镇定地低喃:“昨晚是阿兄不好,阿兄替苒儿上些药,好不好?”
熟睡的云苒,没有搭话。
谢麟安一边拿出清凉软膏,一边自嘲:“苒儿累了,就多睡一会,阿兄抹完药就离开。”
他说着,轻轻掀开被褥一角,露出云苒的手腕。
触目惊心的青紫,令他眸色一黯。
的确是太没分寸。
以后不能这样了。
清凉软膏一点点被揉进伤处,动作轻缓,似乎真的有所缓解。
抹完手腕,接着就是脖颈,然后是身体其余各处……
谢麟安孜孜不倦,像是逡巡领地的头狼,一寸寸重新确认自己留下的印记。
云苒本来只是趁着青九备餐,稍稍闭目养神。
可在谢麟安推门而入的瞬间,下意识地开始装睡。
整理鬓角,尚且还能屏住呼吸。
当开始替自己抹药的时候,昨晚的屈辱再次浮现在眼前,鼻头禁不住酸涩。
而谢麟安的每一个动作,碰到的每一寸肌肤,都令她感到不适。
不能睁开眼睛,不能推开,不能说话……
她就像是一具被宸王殿下看中,任意揉圆捏扁的傀儡娃娃,不得不屈服,实则内心早就已经空了。
“青九养好伤了,苒儿可还满意?能原谅阿兄了吗?”
谢麟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再次响起。
云苒稳住呼吸,偷偷咬住后牙,默默忍着。
“本来想去请长公主过来,给苒儿逗乐解闷。不过,她明目张胆带走了喝醉的徐卓光,过了一 夜,犯了皇后的大忌讳,被送去东宫闭门思过了。”
云苒惦念谢楠月的安危,一颗心悬了起来。
谢麟安看在眼里,勾了一下唇角,轻描淡写道:“太子是她的嫡亲皇兄,苒儿不必挂念长公主受罚。她不来了,苒儿倒没新的话本看,阿兄命人出去找了。直接把洛公子请回来,只给苒儿一人写,如何?”
“……”
云苒的心倏地往下沉,她真的看不懂谢麟安了。
强取豪夺,强人所难,简直信手拈来,难道是权贵们与生俱来的天赋吗?
“苒儿昨晚累了,好好休息。温尚书的家书,阿兄拿走仔细看过一遍,里头大有文章,等苒儿醒了,再一起参谋,好不好?”
……怪不得一直找不到信笺,原来是被拿走了!
“还有萧淮川。阿兄知道苒儿心善,肯定还惦记那家伙的安危。呵,他也是招人,裴首辅亲自送出城,也能中了埋伏!”
谢麟安说着冷哼一声,深眸如渊,紧紧盯着云苒的睡颜,眼珠不错。
眉峰蹙起,嘴角嗫嚅。
估计想要咬唇,佯装镇定。
这些小动作都被谢麟安看在眼里,他呼吸一滞,犹如万箭穿心,胸口闷得发疼。
“知道苒儿放不下他,阿兄派了青峪跟着。只是要不要出手相救,阿兄也拿不定主意。朝野凶险,阿兄不过是个闲散宸王,不能干预朝政……但苒儿要是能原谅阿兄昨晚的荒唐,不再置气,不再装睡,倒也可以帮帮忙……”
原谅他昨晚的荒唐。
不再置气,不再装睡?
什么嘛!
早就已经看出自己在装睡,故意用话刺激她的吗?!
“萧淮川好端端一个武状元,怎么会中了埋伏,深陷险境,还不是因为昨晚在宸王府受了伤!你让青峪跟着,还见死不救!怎么还……”
云苒急火攻心,装不下去了,腾的一下坐起,手腕撑在床上,痛得她脸色煞白。
盖在身上的被褥,瞬时就滑落下去,抹药而敞开的里衣领子,露出星星点点的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