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梁永生在拘留所这几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原来白白胖胖如同刚出锅馒头的一张脸,就跟泄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
他脸色蜡黄一双眼睛凹陷无神,脸上满是油灰污垢,眼角糊着眼屎脸上胡子拉碴,顶着一头油乎乎的头发,身上油乎乎的棉袄都露出了棉花,看上去跟个要饭的似的。
这会正攥着一根油条死命往嘴里炫,两个腮帮子塞的鼓鼓囊囊的。
梁有田自然也看到了阮莞跟周建宁。
手里提着用麻绳捆着油条坐在梁永生旁边的他,此时此刻恨不得脚底下裂开一条缝,他好跳下去。
他今天起个大早来到了信用社,提了五百块钱现金来到了派出所,总算把儿子梁永生从拘留所里捞了出来。
一回生二回熟,他都知道了这里面的门道。
关在拘留所的都是些犯了点小毛病的,只要交够一定的钱,人就能出来。
在拘留所,他再三跟关押梁永生的干部喊冤。
他说梁永生调戏阮莞的事情,肯定是阮莞跟周建宁故意给他下的套,要求派出所重新审理这个案子。
结果人家当场就笑了。
派出所所长,也就是油条摊老板的小叔子,笑话他梁有田都是当了多年大队长的人了,怎么连这么点常识都没有?
明明是梁永生自己喝醉了酒跑到牛棚去的,难不成是人家阮莞周建宁把他捆来的?
腿可是长在他自己身上,当时醉的满嘴胡话,说什么一定要睡了阮莞之类的混账话。
要不是公社干部来的及时,只怕人家阮莞还真的出事情了!
熊样的,不过是村里的大队长,就想着盘在石头镇当地头蛇?
人家建宁县城市里可都是有人,人家怎么就一点也不猖狂!
本来三百块就能解决的事情,要他五百!
派出所所长还说,如果他再如此没有护短毫无觉悟的话,就把这事上报到县里!
到那个时候,就算是拿着钱,梁永生也得好好蹲在拘留所吃牢饭,而且他大队长的乌纱帽怕是也保不住了!
梁有田一颗心都疼的直冒血,五百块钱啊,他不吃不喝一年多也攒不下这些钱!
看着跟叫花子一样的梁永生,当老子的那是又生气又心疼!
他更恨阮莞跟周建宁两个人了,偏偏光天化日之下,他又不能堂而皇之对他们做什么!
被关了五六天的梁永生,肚子里那是严重缺油水,经过集市闻到了油条的香味,死活不走了,闹着非要吃油条补补肚子。
这下好了,正好跟阮莞和周建宁撞在一起了!
阮莞周建宁装没有看见,吃完油条喝完豆浆,两个人有说有笑就往回走。
“建宁,阮莞,结婚的东西都置办好了没?跟你妈说一声,明天我过去帮着做全乎被!”
“我也去,我们两个有儿有女有男人,可是全乎人!盖了我们做的全乎新被子,来年保准抱个大胖小子!”
就在阮莞周建宁吃完饭离开油条摊的时候,正好碰上梁家庄的两个婆娘,个个笑的脸上都开了一朵花,热情同他们打着招呼。
村里有个不成文的习俗,结婚用的新被子,要由儿女双全家庭幸福的全乎人来缝棉被。
寓意沾沾喜气,新婚夫妻将来儿女双全。
给新人缝被子,主人家既要管饭,还有一天两块钱的酬劳,这可是个好活。
以前村里人家操办喜事,梅辛艳是必须到场的。
毕竟大队长婆娘梅辛艳,人家非但儿女双全男人还是能往家里扒拉的,再者碍于梁有田的权势,哪个敢不让梅辛艳来家里做被子?
气人的是,梅辛艳吃了喝了钱也拿了,往往也就是在主人家转一圈,说两句话撒丫子就跑了,活还得她们干!
两个婆娘早就积怨已久,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机会,自然得逮着这个机会使劲损损事事不顺的梁家。
反正听说过年后要搞什么责任田,他梁有田的大队长也就没有什么实权了,不用怕他了!
“哎吆,大队长带着永生赶集啊!看看永生把自己作的,在里面饭菜不好吃啊,人都饿瘦了一圈……”
“对了,回家给你妈带个话,明天一起到阮莞家缝喜被呗?”
“永生啊,人家阮莞跟周建宁马上就操办喜事了,你啥时候娶媳妇啊!
娶了媳妇随时搂着媳妇睡,也就不用去眼馋人家的了……”
梁有田咬着牙根铁青着一张脸,看两个婆娘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都恨不得抬拳头揍她们!
他就感觉一张老脸火辣辣的发烫。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老娘们都敢欺负他了!她们这是反天了!
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啪啪打他的老脸,偏偏他又不能做点什么!
他鼻子里呼呼喷着热气,胸口剧烈起伏,一把抓着那攥着油条,如同饿死鬼托生疯狂往嘴里炫的败家子就往外走。
哎!
家门不幸啊,怎么就养了这么一对不成器的儿女?
昨天晚上,他前脚刚到家,就有民兵背着闺女梁永娟找上门。
祸不单行,梁永娟滚到沟里了,腿都摔断了!
他连夜把闺女送到了镇子上卫生所,到了凌晨三点钟这才合上眼睛。
起个大早赶到派出所梁永生赎回来,出了这么大事情,这个儿子竟然一点不觉得难堪,死活非要来吃油条!
这油条摊可是送他进去一次的油条摊啊!
梁有田的老脸都被他丢尽了!
“爸爸,周建宁要娶阮莞,我也要娶媳妇!”
一路上梁永生狼吞虎咽吃着油条,坐在梁有田的二八大杠后座上,含混不清的嚷嚷。
哐哐一顿造,一斤油条下了肚子,梁永生身上终于有了些力气。
想起阮莞跟周建宁亲亲热热的样子,气的直吆喝。
“这口气我可是忍不下去!我必须娶个好媳妇!我可不能被他们比下去!”
梁有田还真有这个打算。
毕竟梁永生老大不小了,年龄到了就会有男女方面的需求。
如果他有了媳妇,他又怎么会跑到牛棚里去找阮莞?
又哪里会出这桩事?
一回到家,梁有田就忙不迭同老婆商议这件事。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就向吴家提亲?反正吴美丽现在这情况,指定也不能要彩礼了……”
“吴美丽?滚一边去吧,啥玩意?要不是她瞎出主意,我那能被阮莞差点臊死!”
梅辛艳脑袋摇晃的像个拨浪鼓似的。
“可现在永生这情况,怕是不好找……”
梁有田愁的恨不得撞墙。
这要是以前,梁家娶媳妇的风声放出去,前来说媒的媒婆能把门槛踩烂了。
可现在,哪个还敢沾梁家的边?
“我就不信了,我出钱,我看那些媒婆能不出这个力气!
我这就放出风去,只要是能给咱们永生说成亲事,给媒婆五十块钱的谢媒钱,给女方二百块钱的彩礼钱!”
一提到二百块钱的彩礼钱,梅辛艳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当时张桂花收了她二百块钱,拍着胸脯说阮莞肯定能嫁过来的,结果现在阮莞马上就要跟周建宁结婚了,张桂花还没一把钱还回来!
现在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钱跟流水似的哗哗往外流,她的心就跟割肉似的疼的直打哆嗦。
不行,她得想办法把那二百块钱从张桂花那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