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府的娘家人拢共乘坐了四辆马车。
从第一辆马车下来的便是一脸不悦的乔天奇,和满面红光的乔夫人。
乔天奇一看见乔荞便冷哼一声:“你看看你现在成何体统!嫁进了侯府,放着好好的侯府少夫人不做,一定要到处抛头露面!哪里还有点做别人妻子的样子!”
乔荞噙着冷漠的笑意,直视着面前的乔天奇。
她一字一句说的认真,并无半点之前在乔府唯唯诺诺的样子。
乔荞说:“父亲,如今我还尊称您一声父亲,是做女儿该做的。在乔府十四年,您是否做了一个父亲该做的呢?”
乔天奇本就不满今日被乔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拉过来,一听得乔荞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抬手就要抽乔荞耳光。
只是这一次他的手还没落下,便被一人有力抓住。
乔荞本已闭上眼准备迎接这巴掌,耳畔却传来宋行知强硬的声音:“岳父大人,大庭广众之下打侯府少夫人,这不合规矩吧?”
宋行知手心加重了力气,迫使乔天奇痛的蹙起眉。
可宋行知看着瘦弱,手上力气却大的乔天奇用力甩了几次都没有挣脱。
乔天奇脸色气得通红,见越来越多人在围观,他也不得压低了声音来讲和:“放手!否则你想看你的妻子和她的娘家决裂不成?”
宋行知冷笑道:“什么时候把荞荞生母的骨灰还给她?”
乔荞没想到宋行知会如此直白的替自己询问此事,略有惊讶的侧身看去。
宋行知神色认真,语气更是染上一丝丝胁迫。
乔天奇的手腕被捏的通红,大有要骨折的架势。
乔荞不想宋行知背上殴打岳父的骂名,连忙伸手轻轻握住宋行知的手,借着力气让他收回力气。
乔荞说:“好了,楼上餐点都准备好了,大家也都别在楼下傻站着了,快上去吧。”
听得这话,乔大姐连忙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听说映月楼的酒菜是一等一的好吃呢,可别耽误了!”
乔荞对乔大姐投去感激的目光,对方则示意不碍事,拉着乔夫人等往楼上走去。
乔荞见宋行知有些不悦,放软了语气,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略带撒娇道:“夫君?怎的拧着眉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宋行知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抗拒乔荞的撒娇。
乔荞晃了晃宋行知的衣袖,讨好的凑近了一些:“行知~不要生气好不好?这么多人在看着呢,我不想你因为我背上骂名。”
宋行知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乔荞的脑袋。
他还是第一次见乔荞撒娇服软的模样,心头漾起一抹异样的感觉。
他说:“你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岳母骨灰能够早日迎回来也是一桩圆满事,我不想一拖再拖,见你露出那双伤心的眼眸了。”
乔荞听得一怔,晃着宋行知衣袖的手也停下了动作。
她是活过一世的人,前世饱尝爱恨离别,感受过与心爱之人如愿成亲的喜悦,也品味过被背叛的锥心之痛。
她早早的做了主母,一直活到了四十岁。
原本于乔荞而言,现在面前的宋行知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罢了。
自己看似与他年岁一样,可其实心智、阅历多出太多。这样一颗心,乔荞本不该对宋行知的一举一动有半分的反应才对。
可如今,乔荞感到心头泛起一股酸楚,令她有些不敢直视宋行知的眼眸。
宋行知没有强迫乔荞回答,只是牵过她的手,说道:“我们也上去吧,我听说你准备了乳酪,那东西在京都也不常见,可别叫他们全给吃了。”
乔荞噗嗤一笑,伸手握住宋行知的手,难得没有端出一副主母架子,笑道:“你说的不错,可不能都便宜了他们。”
这场回门宴前半部分,几乎都是乔宁一个人在说。
她说着在陆府如何与陆玄恩爱,而陆夫人如何放心她、早早将账簿交给了她的事情。
乔宁说的起劲,红光满面的模样,期间陆玄还时不时为她夹糕点、倒茶,好一副体贴丈夫的模样。
乔荞喝着茶,在碗底茶水见空时,雅间的木门猛地被推开。
推门者一身粉袄粉裙,娇俏可爱的脸上如今写满了不敢置信,又在看见陆玄搂着乔宁的动作时,豆大的泪珠从脸颊滚落。
乔大姐关怀问道:“姑娘,你是不是走错门了?今日是我们乔府女儿的回门宴,没有宴请外人。”
乔荞静静的为自己斟茶,目光扫了一眼早已吓得浑身僵硬的陆玄。
陆玄双眸大瞪,脸色煞白,在对上少女视线时显得尤其不自然。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陆玄另一位青梅竹马——江南知州家的小女儿陈若若。
前世陆玄高中之后,才将这位美娇娘迎回了府上。彼时乔荞已经掌权,身为陆府主母的她,不可对丈夫纳妾一事置气,必须要大度、理解。
这一世在陆玄成亲前,乔荞便命人下了一趟江南,用一封仿造的陆玄手写信将陈若若带回了京都。
信中大致说,陆玄有了更好的心仪之人,如今将要成亲,并不能履行与陈若若长相厮守的誓言了。
陈若若悲痛交加,怀着迫切的思念与不敢置信的情感赶来。
可接待她的不是陆府人,也不是心爱的少年郎,而是侯府的丫鬟木槿。
木槿告诉陈若若:今日陆玄将要与自己的妻子在映月楼举办回门宴,她的主子不愿意见陈若若一直被蒙在鼓里,这才将她请来。
陈若若本如何都不愿意相信这件事,直至她被带到雅间门前,听到里面的浓情蜜意的话语,她的心才一点点破碎。
陈若若小脸惨白,双手紧攥着帕子,拼命摇着头往后退着。
她抚着小腹,这一不经意的动作落在了乔荞眼里。
乔荞明白,此时的陈若若已经有了陆玄的骨血,这也是为何陆玄能够用花言巧语骗她嫁入陆府做妾室的重要原因。
“阿玄哥哥”陈若若几近晕厥,瘦弱的身子站立不稳,由木槿极快的扶住。
陈若若声音染上哭腔:“阿玄哥哥,你不是说这辈子只会爱我一个人么?她又是谁?为何会在你的怀里?为何他们都说她是你的妻子?如若她是你的妻子,那与你私定终生的我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