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荞回到侯府时,宋行知正坐在窗下书桌前看书。
乔荞想起:前世若论才情学识,宋行知当是宋国第一。
只可惜宋行知苦于痨疾,春闱时高烧一场,只得了个榜眼的名次。后没多久,宋行知又因闹市中杀人身陷囹圄,之后也无人再敢提起他。
新婚夜时,乔荞替宋行知把过脉。
他的痨疾虽是天生病症,可也不是多棘手的要命之病,只要悉心调理呵护,一年内便能痊愈。
乔荞如此想着,也这么行动了起来。
她吩咐院内的丫鬟每日都要在屋内点特制的药草熏香,又与小麦说,吩咐后厨每日备一碗鸡汤给五少爷,而她则在鸡汤中加了些中药一起炖煮。
这样一来,恰是可以在无人怀疑的情况下调理宋行知的身子。
待吩咐完这些,乔荞才注意到宋行知不知何时站在了廊下正静静看着自己。
乔荞温婉一笑,问道,“相公可曾用过午膳?今日母亲送来了一尾鲈鱼,我吩咐人炖了鱼汤,滋补的很。”
宋行知冷着脸,没有表情的脸上叫乔荞难以揣摩出他的心绪。
一阵寒风吹过,乔荞冷的一耸,搓了搓手臂正欲招呼宋行知进屋说话时,宋行知长腿已迈至自己身边。
乔荞肩上一重,宋行知那件白狐大氅便披在了她的身上。
乔荞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去,宋行知微微颔首:“回门时的东西可曾都准备好了?”
乔荞闻言,笑道,“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前世时,因着乔宁在府中大闹,后没多久宋行知养着外室的事情便搬上了台面,于是乔宁在侯府愈发目中无人,以至于回门时宋行知也没有陪她一起。
乔荞攥着大氅的衣领,明白今日自己在药炉给宋行知递去的这份人情,他是照单全收了。
“你先前说,你的外祖母与西宁的哪个大夫交好?”宋行知询问。
乔荞抿唇笑着:“只是与家中长辈交好的一位无名姓游医,说是早些年间在太白山上学医,后入世济人。”
见乔荞不愿意说,宋行知也没有追问,只说县衙那边先前的盗窃案子还未收尾,他今日要去帮忙,便不回来了。
送宋行知离开院子后,乔荞方松了口气。
看来自己这个夫君,心眼跟自己比少不了几个。
回门当日,侯府上下早早忙碌了起来。
嫁进侯府三日,乔荞还未与其他房女眷多有交际,今日虽是她回门,可各房女眷都前来送别,皆送了不少私库首饰给乔荞。
小麦替乔荞收下并再三感谢,一旁的二少夫人岳如意从人群中挤了个脑袋来,双眼放光的看着小麦手里的食盒。
天还未亮,春风楼就送来了十样点心,说是五少爷订做给少夫人回门时所带,故而都做的时兴、甚至未推出的糕点,单单是闻着味道便叫人垂涎三尺。
“二姐姐,你可仔细些口水,别给五妹妹的食盒玷污了。”四少夫人万雪打趣道,众人哄堂大笑。
岳如意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两颊嫣红着缩回脑袋。
众人说笑时,忽听得一婢子惊呼:“五少夫人!”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乔荞身着月白色云龙妆花袍服,披着乌云豹的氅衣,头戴珠翠九翟冠,红唇白面,举手投足间皆是贵人的姿态。
随着阳光在她身上流转,大氅散出不同的色泽,无论从何种角度看去,都颇有欣赏趣味。
众人看的有些发怔——乔荞不是第一个嫁入侯府的媳妇儿,可她身上穿的、戴的,却是其他各房媳妇难以比拟的富贵。
乔荞打开食盒,取了最后一碟做成花苞模样的糕点递给岳如意,笑道,“二姐姐,这个请你吃。”
岳如意下意识想要伸出手,却忙被万雪拍了一下手背。
万雪提醒道,“这是五妹妹回门带的礼物,倘若你现在吃了,日后出事追究你的责任怎么办?”
岳如意吃瘪的耷拉着脑袋,不敢再看乔荞。
乔荞笑道,“不碍事的,点心有这么多,我娘家女眷又少,吃不了的。更何况二姐姐父亲是光禄卿,二姐姐对于美食这一方面的学问,自是要比我懂得多一些。眼下让二姐姐替我尝尝,如若不好的话,我也不带回去了。”
乔荞虽然这几日没有与女眷们走动,但这侯府里的女人们,她在前世已经应付过不知多少趟。
二少夫人岳如意性情单纯、不喜女眷争斗,只爱琢磨美食;而四少夫人万雪是个笑面阎罗,看似和和气气好相处,其实一旦谁踏足她的领地,她便会露出凶狠的獠牙。
在侯府里,辈分、夫君的本事,远不及一个女子的娘家可供她依靠。
乔荞一句话看似是给万雪岳如意台阶下,其实是点了点万雪,时刻记住岳如意的娘家是三品官家,不是她这么个芝麻绿豆官家的女儿可以招惹的。
万雪强忍不悦,看岳如意喜笑颜开的接过点心,气便不打一处来:“不成器的东西!”
见众人看向自己,万雪便狠狠拧了一把身边丫鬟的手臂,指桑骂槐道,“让你带东西也不带,整日是个只会吃白饭的饭桶!吃了那么多大米饭,也不见你长点脑子!”
一旁的女眷们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今日是聚在此处送五少夫人回门的,如若真的要闹起来,是拂了大夫人的兴致!
岳如意一副没有听懂的天真脸色,看向乔荞说道,“五妹妹,这些东西用料都是极好的,口感清甜老幼皆宜,你带回去的话你的姐姐妹妹们都会喜欢的。”
乔荞勾起唇角,拍了拍岳如意的手:“谢谢你,二姐姐。”
说罢,乔荞正欲启程。
她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一脸不悦的万雪,笑道,“四姐姐,如若一个人整日只能够吃白米饭的话,这营养够不上,自是不会变得聪慧的。这到底是侯府,你的月俸如若养不起下人的话,不妨将他们送去别院,其他院中定然是能有养得起下人吃肉的主子。”
万雪面红耳赤:“你!”
乔荞头也不回:“下人随主,有时候骂得太狠,何尝不是在自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