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若心里一软,这种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实在太少有也太珍贵,“母亲,若您信得过我,那就将容氏布行清完旧布之后不着急上新,将手头可流转的银钱投入容氏药行,大量进购杀虫药材……”
还没说完,就被苏婉柔嘲讽道:“你真是不懂行情,暑热期最好盈利的就是抗衡暑热的物件,你进那么多药材卖给谁?大旱之后死的人那么多,也不见几家药铺发财,你还要进药材杀虫?京城哪里有虫子?”
“这么热的鬼天气,人都快活不下去了,那些虫子早就被晒死了,还用得着你买药材去杀?再说了,药行一切人力运转都不成熟,把钱投进去还不如扔水里,至少能听个响。”
她还以为夏云若能想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好生意,不想居然是这种糊涂主意,摆明了是来坑容氏药行坑她的吧?
苏婉柔故意走到老太太面前吹耳边风:“这不是自己的铺子,弟妹还真是不上心,锦绣坊做火了冰纱蝉衣的生意日进斗金,轮到了容氏商铺,你就想出这种馊主意来糊弄人糊弄母亲?她老人家又不是什么都不懂,还能由得你骗?”
“你胡说八道什么!云若本该是容家的当家主母,分什么她的铺子容家的铺子,我看你才是糊涂了……”
老太太不想夏云若听了寒心,连忙呵斥了苏婉柔一句,“你再说这些不中听的话,那就回去自己房里吃饭,别在这里阴阳怪气!”
“娘,夏云若满口胡言你不责怪,我真心为容家的生意却要受您的责怪,这是不是太偏心了?”
苏婉柔气得眼眶充血,又委屈又不甘,“她不就是书香世家出身的大家闺秀吗?论见识论手段,她还能比得过我这个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老手?”
“冰纱蝉衣不过是一时运气罢了,她愿意拿着自己 的嫁妆去赌,我管不住。可是容氏的铺子如今在我手底下管着,我要为每一个伙计负责,绝对不能让夏云若拿容氏的钱胡乱安排指挥。”
“你!你真是……”看着苏婉柔眼眶通红的委屈模样,老太太念及她多年服侍到底不忍心苛责。
更何况,进杀虫药的想法确实过于奇怪,她心里也没有底气,只能对夏云若的想法保留意见。
“云若,你嫂子的话虽然难听了些,可是也并非全无道理。今年容氏的铺子大多不曾盈利,任何决策都要保守些,才能让大家都吃饱饭……”
眼见着老太太也向着自己,苏婉柔这才顺了一口气,冲着夏云若冷哼一声,“你若想进杀虫药材,只管拆了你的锦绣坊转开药铺,别打容氏药行的生意。”
夏云若:“……”
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夏晚晴到底给她灌了多少迷魂汤,让苏婉柔这么执迷不悟地跟自己作对?
她是看在容氏商铺亏损的情况下,才好心提醒,不想反倒惹怒了苏婉柔如此针锋相对,还让老太太难做……
想到这里,夏云若正要作罢,大不了回头再跟容子烨提一提便是……
这时,安从霜突然从门外走进来:“什么杀虫药材?容氏布行也要进杀虫药材吗?难道你们也知道了什么?”
老太太眉眼一动,奇怪道:“也?难道安和堂一早就开始进购杀虫药材了吗?”
夏云若眉眼一动,目光灼灼的看向安从霜。
她怎么忘了?
安和堂如今也是她投的钱,算是她半个产业,只不过日常还是安从霜负责打理而已。
原本,她是打算过几日再跟安从霜商量这件事,不曾想她已经开始安排了。
“自然!如今正是时候,再晚怕是来不及了。”
安从霜一边给老太太诊脉,一边闲聊道,“我曾经随着师父游历江湖,途径漠北一带便遭了百年难遇的蝗灾,险些没能活着离开。”
“后来,我们听幸存的村民说起——大旱之后必有蝗灾,只不过我朝地势环境优越,近两百年来都无史料记载大旱之灾,是以无人知道此事也是寻常。”
她叹了一口气,颇有几分悲天悯人的味道:“不过,今年咱们凑巧赶上了,还不知要死多少人。与其治理蝗灾,不如防患于未然,如今三伏已过,是以安和堂开始采购大量杀虫药材,为日后的蝗灾做准备,最好能大限度减少伤亡和损失。”
“原来如此。”
老太太一脸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小时候,我曾听老一辈的人提起过蝗灾,只是多年不曾遇见过,竟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幸亏,云若提醒的及时。”
“囤积药材制药那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不仅为做生意赚钱,身为官宦之家,我们身沐皇恩,本就该心怀百姓。”
她直接拍案定板道:“婉柔,容氏账上还剩下多少可用的银钱,只留下一部分周转的银子,剩下的全部投入容氏药行。动作要快,不要让旁人查出端倪。”
苏婉柔面色大变,不甘心道:“娘,可是我的冰纱蝉衣也需要钱……”
“孰轻孰重,你到如今还分不清?”
老太太脸色一沉,厉声斥道,“冰纱蝉衣的生意你本就不该插手,如今已经花了的钱就不计较了,你好好卖你的冰纱蝉衣,只是后续不要继续跟进。”
苏婉柔气个半死,还想争取:“可是……”
夏云若的生意是生意,她的生意就不是了吗?
老太太是不是疯了?
凭着安从霜和夏云若的三言两语,她竟然冒这么大的险!
她咬了咬牙,急着劝说道:“娘,安从霜是夏云若找来的,她们两个根本就是一个鼻孔出气,您可不那轻信这种鬼话 ,万一亏损……”
“我相信云若,你不要多说了!既然你办不好容氏药行的事,那就交给云若来办。”
老太太一锤定音,半分面子都不给,“云若,你好好入手容氏药行的事,如果有人给你使绊子尽管来告诉我,娘给你做主。”
“是,云若一定尽力,不负母亲所托。”夏云若下意识看了苏婉柔一眼,不意外的在她眼底看到了浓烈的仇恨和怨毒,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原本容氏药行的生意,她不打算插手,只是想提个建议,好让苏婉柔放开手去做。
等回头盈利了,她得了好处就知道自己的用心良苦,想必也能迷途知返,不要跟自家人对着干。
不成想,苏婉柔一力反对激怒了老太太,最终这担子又落到自己肩头。
罢了。
苏婉柔偷鸡不成蚀把米,怪不得旁人。
如今,自己得以大局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