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安从霜眼尖的看到这枚袖箭,踉跄地下床找到断裂的簪子,不远处也躺着一枚同样的袖箭。
“少夫人,刚刚危急之际,我本想自毁容貌……有人也用这枚袖箭救了我。”她下意识跑到窗边环顾一圈,什么都没发现,“对面是荒林高墙,不该有人才对。”
“给我看看。”夏云若连忙拿过她手里的袖箭。
两相对比,别无二致。
所以,舅舅不是为救她来的。
在她赶到之前,舅舅已经潜在周围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偏僻的安和堂?
若只是碰巧救了安从霜,他为什么不愿意露面?
遥想前世,安从霜也是奉舅舅之命来照看自己,趁机远离了安庆和这凶恶无赖……
此举是舅舅关心自己不假,可换一种角度,又何尝不是变相保护了安从霜?
夏云若心念一转,小心翼翼地收好袖箭,转身握着安从霜冰冷的小手,“安和堂,还开吗?”
“开!”安从霜点头之后又伤心摇头,“可是,铺面已经被师兄……被安庆和那不孝子卖地精光,对方拿了契书,就算报了官也拿不回铺子了。”
不等夏云若开口,顺子便将契书递过来,“东家,我方才审过了,安和堂地处偏僻,铺面并不值钱,再加上安庆和是为抵债出手,价格压得很低,账面上不值几个钱。”
夏云若赞赏的看他一眼:“把管事的叫进来,我有话说。”
很快,康子将五花大绑的流氓头子押了进来,不情不愿地摘了堵嘴的布。
“你们是哪个道上的?”那流氓头子可是这一片的土霸王,向来横行霸道,百无禁忌。
今日他还是头一次带着一帮兄弟撑腰,却打不过一个傻子,心头怒不可遏:“管闲事管到我陈二爷的头上来了,看我不——”
他刚要放狠话,康子的拳头就猝不及防地砸了过来!
一拳下去,鼻子见了血!
半颗门牙断了!
康子一本正经的喝斥道:“不要吵!你吓到东家了。”
“你……唔……”陈二爷一张嘴就漏风,撒狠的话立刻在康子的拳头下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他娘的!
长这么大,他就没这么憋屈过。
这几个怪胎到底哪里冒出来的?
陈二爷咬牙切齿的看向夏云若:“你是哪家的东家?我来收自己的铺子,你跑来砸场子……咱俩有仇?”
“我是……安医女的远房表妹,自家亲戚出了事,合该帮一把的。”夏云若示意顺子给陈二爷解绑,神色温和地将契书和银子放在他面前,“二爷做百家营生,想来也不稀罕这个破落药铺。我出二倍价买回铺子,还望二爷割爱。”
陈二爷缓过劲儿来,登时得意地拿起契书:“你想要这铺子?安和堂里这么多东西,在外头名声也不错,我怎么着也能卖个好价钱……小姐这银子出的不敞亮,要我如何割爱?”
安从霜忍不住辩解道:“这药铺无非就是些年份久远的桌椅板凳和药柜,根本不值几个钱。里头的药大多也是我跟师父上山采的……”
“你快闭嘴吧,小安大夫。”陈二爷一脸势在必得的嚣张,“如今契书在手,这铺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的,什么价我说了算。”
“你!”安从霜说不过这蛮横的地痞流氓,一时气得脸红脖子粗,站都站不稳了。
夏云若示意绿珠扶着安从霜去一旁休息,从容不迫地坐在陈二爷对面:“不懂医术的人,盘了铺子也只能将里头的东西贱卖,值不了几个钱。二爷若一味抬价,那就是坏了官方规则。”
“怎么,你还想告我?”陈二爷收起契书,呸了一声:“小娘们,少给老子装腔作势!铺子如今是我的,小爷不想卖,你能奈我何?”
夏云若平静地看过来:“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了。”
“你想干什么”陈二爷站起身就吓得往门口跑,结结巴巴地威胁道,“你们再敢打人,我就去……告官!我上头有人,搞死你们轻而易举!”
“顺子,让他闭嘴。”夏云若面不改色地倒了一杯茶细细品,漫不经心的说,“绿珠,将我们调查地诸多罪证一条条念给这位陈二爷听……”
顺子两巴掌就让陈二爷惊恐地闭上嘴巴,绿珠拿了长长一串‘罪书’条分缕析地帮他回忆前半生造的孽。
“欺男霸女,横行乡野,变相收保护费,贿赂衙差……桩桩件件上百条,就算一条挨十板子,也够你皮开肉绽、半身瘫痪的。”
陈二爷听得满头大汗,看夏云若的眼神变得异样:“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查到这些?”
绿珠得意地收起罪书,冷笑道:“我家姑爷,姓容。”
“容?”陈二爷是混道上的,消息最为灵通,更别说近来京都出了位雷厉风行的新晋宠臣容大人,风风火火地办了两件漂亮的大案子。
‘容子烨’的大名传得人尽皆知。
杀头抄家的大案子那位都查得起,更别说他这点鸡毛蒜皮的小案子,真查起来还不扒了他的皮?
“夫人……夫人饶命!”陈二爷脸色登时惨白一片,趴在地上磕头谢罪,双手将契书奉上,“这契书,我白送您了,不要钱!求夫人饶小的一命,千万不要跟小人斤斤计较,下人以后再也不敢作恶了。”
“生意归生意,该你的自然不会少。”夏云若只是狐假虎威,并无意给容子烨招惹麻烦,故而还是按规矩给银子将人打发走了。
安从霜捧着契书,喜极而泣:“谢谢少夫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她双膝一弯就要下跪。
“使不得,你我有缘,你又救了我婆母,这些算不得什么。”夏云若连忙将人扶起来,安抚几句。
她心里挂念着那两枚袖箭,便留了顺子两兄弟帮忙善后,立刻带着绿珠离开安和堂。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绿珠看她走的方向不对,连忙提醒道,“回府是那条路,马车进不来,还在巷子外等着呢。”
夏云若却站上一处陡坡,遥遥看向不远处的一片荒林,眼睛一红:“绿珠,那个方向好像就是舅舅以前习武练兵的校场。”
小时候,舅舅在母亲去世后,其实还常常接她出去玩,极力弥补她失去母亲的痛。
只是,她幼年听信柳氏的挑拨之言教导,认为外公一家早就跟母亲恩断义绝,对自己更非真心,所以后来渐渐和舅舅疏远了。
两人步行到了校场外。
绿珠环顾四周,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小姐,这一处早就荒废了,舅老爷怕是许久都不曾来过,咱们走吧。”
“你在外面等我。”夏云若攥紧了袖箭,不顾劝阻独自进了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