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连忙将气恼的绿珠劝到一旁,不动声色地走过来:“朱掌柜,方才是我兄弟人杀力气大,下手重了些,并非小姐的本意。”
他冲着嚣张的朱掌柜弯腰道歉:“小人在这里各大家赔罪,望朱掌柜和各位兄弟见谅,有怨气尽管冲我们兄弟撒火便是。”
闻言,夏云若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不动声色地走到康子身边低声说了句话,“你去柜台后边……”
这时,朱掌柜看疯狗服软,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攥起拳头就要报仇:“你这个疯狗,老子今天打死你——”
顺子闭上眼睛,打算挨了这一记——先让朱掌柜出了气,他才能对东家放松警惕。
不想——
“朱掌柜,且慢。”
夏云若突然摸出一本账簿,翻开横在朱掌柜眼前,神色如常,“我手下人是奉命行事,我是按规矩本事,你们若是不服,咱们就看事实说话。”
“你……”朱掌柜面色一变,下意识往柜台看了一眼,“这账簿明明是锁起来的,你怎么拿到的?”
康子拎着断裂的锁扣从柜台后站起身,一脸无辜道:“东家,这个锁太简单了!随便一扯就断了。”
众人一脸震惊。
这个臭傻子居然凭着一身空力气硬生生把锁给拽断了?
“朱掌柜,我让人教训你们,并非为不务正业这么简单。”
夏云若一页页翻读账簿,声色俱冷,“这账簿上记录的进货单子,全是珍贵的绫罗绸缎,价格高于市场价近两成……”
朱掌柜辩驳道:“我们锦绣坊本就是做高品相的庄子,历来进货单子都比同行贵些,原先也是一样的。近些年丝绸原料紧俏,故而进价又高了两成,这些夫人都是知晓的。”
夏云若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你还知道锦绣坊做的是高品相布料?”
她反手将柜台上陈列的布匹掀了朱掌柜一脸,一改方才的温和柔弱,厉声斥道:“你当我是傻子,还是当顾客瞎子?这些掺了棉麻的次品,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冒充上好的丝织品售卖?”
“这……这怎么可能?我进的可都是好布料,一定是那些供货商骗了我!”朱掌柜仗着深闺小姐不懂行当,死皮赖脸拒不承认。
“铺子里摆的样布同账簿上记载的天差地别,要么是自己人偷梁换柱更换了铺子里的卖品,欺上瞒下,要么是你眼瞎心盲被供货商骗了去。”
夏云若将账簿拍他脸上,冷冷道:“若是前者,形同欺诈!我立刻便将尔等扭送衙门,一旦查出来属实,这大狱是蹲定了。”
送衙门?
那怎么行?
这铺子里的货都是夫人授意更换造假的,他帮着做假账糊弄事,跟着从中牟取了不少暴利。
若是见了官,这些龌龊事肯定瞒不住。
届时夫人高高在上有靠山,蹲大狱背锅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小喽啰?
不料往日软弱怯懦的大小姐居然还有这么硬气的一面,朱掌柜当即心念一转,哭丧着脸下跪求道,“大小姐,小人绝不敢弄虚作假、欺瞒主家啊。我从前就是干农活的庄稼汉,承蒙夫人赏识才来看铺子,只是小人目光浅薄没见识,对贵人用的绫罗绸缎实在不了解,这才让人骗了去啊。”
就算夏云若看出猫腻又怎么样?
她是新手,市场上没个熟悉的人头,不了解行情也查不到供货商,只要他随口糊弄几个找不见的落魄商户,暗中再掏钱上下打点一二,保管让她什么都查不出来。
到时候没有人证,自己顶多是被供货商骗了钱的受害者,看她能拿自己怎么样?
“报官吧,大小姐。”
朱掌柜抹了抹眼泪,义正言辞道,“小人进货的几家主厂都来自于江南织造,虽说跨区办案肯定有些麻烦耗时,但官府只要介入,假以时日,咱们多少能挽回些损失的。”
夏云若皱眉:这个老狐狸!
仗着她初入行没有人脉,就在这上头动歪脑筋使绊子……
这时,顺子突然站出来,一句话戳破他的小心思,“朱掌柜怕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上个月我还瞧见您跟京外布庄的李掌柜续签了契书,由他继续供应锦绣坊一年的原布。”
“你胡说什么!”朱掌柜面色骤变。
他跟李掌柜是秘密会面,这狗东西是怎么知道的?
“承蒙朱掌柜恩惠,上个月雇打手围攻我弟弟,害他受伤在床,武馆不肯帮付医药钱,小人实在穷困,只能去春阳茶坊做苦力,不想正好瞧见您与李掌柜相谈甚欢,”顺子面带寒意,俯身看着面色发白的朱掌柜,一字一句地说,“同行的茶坊伙计都能作证。”
“你,你……”朱掌柜气得双手发抖,心虚地不敢看夏云若一眼,脑子里飞快转动着各种坏念头。
夏云若不想还有意外收获,趁势给了朱掌柜会心一击:“朱掌柜放心,你若真是被黑心的李掌柜给骗了,咱们现在就报官,带人去京外布庄搜查物证,一定当场人赃并获,追回咱们被骗的所有进货款。”
说完,她吩咐绿珠:“速去报官!这么大的款项,抓了人少说也要判个十年牢狱,如此也算替朱掌柜报了被骗之仇。”
“不不……不行!不准去。”朱掌柜连忙拦住绿珠,吓得满头大汗,“大小姐,饶命啊。小人知错了。”
他‘扑通’一声跪下,磕头求饶:“小人一时鬼迷心窍偷换了铺子里的原布,原本是想做差价争取更大的利润,没想到换了布之后生意一落千丈……小人真的知道错了,求大小姐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不要送小人见官啊。”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敢攀扯夫人向我示威?”夏云若冷笑一声,一脚将人踹翻在地:“难道这些原布也是夫人让你换的吗?”
这一脚,踹的猝不及防。
众人吓得瞪大了眼睛。
不都说夏府嫡长女温婉柔善、绵软可欺吗?
大小姐刚嫁人没两天,怎地就变得如此凶悍?
朱掌柜震惊后回过神,慌忙否认:“不,夫人不知情,都是小人自作主张。”
若是他胆敢将柳氏拖下水,日后不但没人捞他,还会遭到柳氏的打击报复,岂不是死定了?
夏云若若有所思道:“你是母亲指派的心腹,这些年的糊涂账又都记在母亲账下,身为人女,我确实不好处置地太绝情吧?”
朱掌柜心下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