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一行人出了屋室继续向前。
“这便是主殿,还要陛下为之命名。”
赵构略微打量,“既是汉台,便名‘汉王殿’吧。”
刘锡应命,众人并未进入正殿,而是饶过正殿继续向后而行。
“陛下,这座角楼臣名为天汉楼,不知是否妥当。”
“天汉楼?天汉……亦可。”赵构微微颔首,他便代表天,同样也代表汉,这天汉二字,也只有他具有才最为合适。
“此楼高六丈,在其顶端可以遥望汉江之水。”
“既如此,朕便属一楹联。”
让人取来了纸笔,赵构思忖片刻便是写到,“汉水东流几千里,秦云北望第一楼。”
“陛下,这汉水在南,为何是北望?”段拂诧异问道。
赵构将笔放下,“南望为汉水,北望却是江山故土,朕望的是我大宋北地故土。”
王德当即上前,大喝,“陛下,臣愿提兵北上,复我大宋之故土,便是战死边野也要壮我大宋之志。”
其余众臣,也尽皆应和。
赵构没有回答,而是径直朝着这角楼而去,一连上到三楼,赵构方才站定而后向北眺望,“在此径直向北,便是凤翔府之地,如今,凤翔一带已经被我们占据,可是这却不够。”
“王德,你是利州东路兵马钤辖,当整顿兵马、以待时机,等到金人有变,利州两路兵马出大散关、出天水,金人西路军兵强马壮,不过这却不是尔等胆怯的理由。”
“我大宋有百姓数千万,有兵马百万,若是需要,朕可发数百万兵马,朕曾经说过,祖宗之土,不可尺寸予人!”
“如今北地故土在蛮夷之手,尔等当谨记!”
“臣,明白!”
“兴元府乃是利州两路之要地,也是北伐之根基之地,若是有朝一日兵马北上,兴元府便是这一战的关键,想当年,汉之诸葛丞相六出祁山,姜维九伐中原,然今我大宋比之当年蜀地强大百倍,北地也非是曹魏而是区区异族。”
“两次河南之战金人尽皆大败,而且朕的兵马已经渡河北上据山东之土,我大宋与金人之间攻守逆转,金人也不过是日落西山罢了。”
“我大宋上承秦汉之志、下承隋唐之望,数千年根基,岂是区区一蛮夷能够媲美?”
“论文,我大宋之文脉传承数千载,论武,我大宋有悍不畏死之士百万,与金人战,我大宋焉有战败之理!”
“今朕罢兵,非是放弃征伐,而是修养民生!想要将人打疼,就要先行将拳头收回来蓄力,然后打出去。”
“前番,朕在襄阳,告知韩世忠,朕不仅要拿回故土,亦要拿回燕云,并且要效仿大汉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北地蛮夷,经匈奴、突厥,如今又有契丹、女真、蒙古,终有一日,朕要一战定北,让北方蛮夷再不敢窥视我中原!”
“伐其土、焚其城、灭其民、绝其种!朕的仁慈,只需要留给中原的子民就够了!”
赵构的话让在场众臣尽皆心神俱震,大宋的皇帝自太祖之后,便再无任何一个有这般言语、这般志向,而且自太祖后,虽然太宗有灭北汉之举,可是那一战也直接让大宋的根基为之损伤。
要知道,当年大宋禁军之强大,是让人难以置信的。
可以在荒野之上,不必仰仗城池就可以与契丹人的铁骑硬撼,还能够战而胜之,那一代的禁军是大宋兵马最辉煌的时候,可太宗北伐致使二十余万精锐尽丧,哪怕到后来大宋有了百万禁军,可战力却十不存一。
大宋不缺能战之兵,也不缺能战之将,甚至,虽说大宋的文臣让人有着太多诟病,实则同样有文武双全之人。
就如同范仲淹、韩琦等人,虽然是文臣,可是在战场上却能够压得党项人抬不起头。
然而,在这个家天下的世代,皇权足以左右一切。
澶渊之盟的时候,若非是寇准一力主战,怕是皇帝已经南巡偏安了,自太祖、太宗以后,大宋历代帝王,哪一个是开疆拓土之人?
皇帝是一个国家的脊梁,哪怕臣子的权利再大,可皇帝的影响力以及决策力也不可能让人忽略,大宋朝就像是一辆马车,虽然拉车的马儿有好有坏,可终究还是能用的,问题在于,那个执鞭之人一直打着退堂鼓。
可如今,竟然变了!
皇帝奋发图志,一改往日之气象,大宋有希望了……
赵构驻跸兴元府,尤其是赵构的一番言论传出之后,让利州两路军心振奋。
其实,兵卒怕死很正常,但是畏惧打仗的将帅和兵卒并不多,因为,只有打仗,才有功勋才能够晋升,这是兵卒晋升最快最容易的通道。
之前的大宋承平日久,好自然是好,但是军中将校数年甚至数十年得不到晋升,禁军将校想要晋升,竟然需要皇帝来推恩,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也不怪当年的禁军不能打仗,那些将校大多都是靠着拉帮结派、上下勾连,最后由皇帝推恩晋升的,本事没多少,这样的将官能够上阵杀敌吗?
毫不夸张的讲,当年大宋禁军那些将官,连赵括都比不上,好歹,人家赵括还能够熟读兵书,而且打的也是巅峰赛。
历来成名的将领,哪一个不是杀出来的?未曾听闻,哪一个靠着恩赏升官的将领,能够名传天下!
就如同现在,自赵构前来数年时间,与金人战、与南疆战,每一次大战后,将校以及底层的兵卒得到晋升,这才是正常上升的渠道,兵将是不能没仗打的,为何有时候哪怕没矛盾都要进行战争?便是因为战争能够产生上升渠道,可以转移内部矛盾。
如此,不仅可以保证国家向外侵略性,也可以保证兵马的战斗力。
国之大、好战必亡。可是,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赵构不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大宋官家,而是一个生于乱世、长于乱世的君主,他不喜欢战争,但是同样的他也并不惧怕和忌惮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