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陆连军大概和林曼说了前因后果。
事情还要从她寄来的那封信说起。
周大伟被林曼下了面子以后气不过,当天下班偷偷将她的信拆了。
看到是写给她男人的,还在后面写了什么浓情蜜意的话,什么救你救我,什么余生,看得他怒火冲天。
看不上他一个有工作的好条件城里人,反倒把个泥腿子捧在心上,周大伟脑筋一转将那封信换了。
自己模仿林曼的笔记写了一封更为情真意切的绝情信。
关于摆摊和孩子的内容没怎么改,但是后面画风一转让说她现在过得很好,让陆连军不要再用救命之恩绑架她,她在城里有喜欢的人了,想和对方长厢厮守。
直言陆连军又穷又丑,配不上她,只会让她遭人嘲笑。
将陆连军描述成癞蛤蟆吃天鹅肉的乡下农兵,城里对象则带入他自己,极尽美好描述。
甚至在末尾告诉他,抓紧去离婚,孩子她也不想要,她只想要和爱人的孩子。
陆连军拆开信看到内容的瞬间脸色都白了,同寝人中一个眼疾手快的将他的信抢过去看了,还大声嘲笑他。
陆连军知道这是洪哥的内奸,于是放任自己的怒火将人狠狠揍了一顿。
但是他是个当兵的事就瞒不住了。
不过感谢这封信,里面的林曼是个爱慕虚荣抛夫弃子的城里女人,他是那个仗着救命之恩强娶城里人的痴汉。
所以他为了满足媳妇在假期铤而走险的理由惊险过关。
不出一天洪哥却把他所属部队和上一个任务得到的奖金一一说给他听。
陆连军后背冷汗都下来了,部队里面竟然也有奸细,甚至职位不低!
这让陆连军心里掀起不小的波涛,再看洪哥气定神闲的模样,他一时间拿不准他当面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内心风起云涌,面上是错愕,很快有镇定下来,带着一丝恼羞成怒:“是,但是这和我想赚钱并不冲突,既然你们都知道这些,那也知道我现在在休假期,我本来就只想干一票就收手,难不成只准你们在这里卖粉,不许我休假卖粉吗。”
“早说不许新人来,我就不来了,是你的人自己将我拉进来,现在你们倒赖上我了?怎么?”
洪哥看着他激动的模样,手指在面前的资料上摩擦,气氛一时凝固起来。
这时有个人拿着陆连军的包进来:“搜完了,全身上下就二十五块钱,存折里面的钱都取完了。”
陆连军收回视线:“都取给我媳妇了,来南城也是想离她近些。”
这话不能打消陆连军的嫌疑,毕竟他是在职军人。
直到下一个人的到来,证明拿出陆连军这段时间遥遥领先的业绩,洪哥才正视他。
“你是怎么能卖给这些人的?”
里面有人是贫苦人,更多的是普通工人,如果只是这些还不足以让人侧目,直到里面看到不少厂里领导。
陆连军听到这话只是淡淡道:“我想赚快钱,他们手里才有钱。”
洪哥再次看到,知道他不准备说出要点,双手交叉靠在椅子上望向他:“你说得都很有道理,可我不敢相信你。”
沈明安笑呵呵进来:“什么不敢相信,你不喜欢不如让给我如何?定安市一周就卖出三万的能人,我手上可是很缺。”
“刚好我们有一面之缘,我信得过,陆兄弟你觉得如何?毕竟我的上一个得力干将和他也关系匪浅啊。”
洪哥听到这话挑眉,视线看向陆连军,仿佛在斟酌:“那确实是个干将。”
两人打着哑谜。
陆连军心里千思百转,那个人是谁?卧底吗?
沈明安拍上他的肩膀哥俩好地对洪哥说:“那人就给我了?我有这自信。”
被激到的洪哥一改那天和他的熟稔友好,阴阳怪气:“沈老弟手未免太长了,老鹰你继续带陆连军,给你们一周的时间,拿下厂区家属院,特别是机械厂。”
“说起来,陆兄弟那媳妇不就是机械厂的,想来更是如有神助了。”
陆连军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心凉了半截。
“差点忘了,你还是个痴情种,那就从管理层开始,有人下来你媳妇家里人才好上位嘛。”
直面洪哥似笑非笑的眼睛,陆连军答应下来:“希望你们能说到做到,我媳妇儿不是那样的人。”
他越是这样说,其他人嘲笑得越发厉害。
陆连军当没听见跟着老鹰离开,临走时他看了沈明安一眼,对方挑眉送他一个飞吻:“做不下来来还找我,香城欢迎你。”
陆连军不知这人什么意思,但是这事对方帮了大忙,至少洪哥表面不再针对他。
而背地里,从林曼这里得到那两人的面貌描述,就知道她也被盯上了。
林曼急着找小花,听到这些还是忍不住惊愕:“他就这么相信你了?”
陆连军摇头:“这类人本来就都多疑,只是洪哥这边和香城互相防备又必须合作,所以我才算安全,暗地里不会善罢甘休。”
林曼听得脑袋乱糟糟的。
“所以你真要在厂里卖那什么?这东西害人的!”
陆连军垂眸:“你相信我吗?”
林曼急促的呼吸在对上他晦暗深沉的眼眸时忽然想起上辈子,他一声不吭查了顾胜远一辈子。
“那我信你,可是我得保证家里人的安全,还有厂里工人的安全。”
两人一边说一边脚步不停,听到火车的嘶鸣声,总算走到碎石弯。
附近荒无人烟,只有一圈铁网围栏护着。
陆连军一眼就看出被杂草遮掩的小洞,还有些没掩盖住的煤灰。
“我们该回家了,不然我妈妈摆摊回来会生气。”
小花的声音被风传来,林曼才感觉胸腔的恢复了往日的节奏:“还好,还好他们真的在这里。”
说着她让陆连军先走:“既然要这样,你现在不能让小花看到。”
陆连军比她有分寸,约了个地方后动作敏捷地躲进附近修轨道拆掉的房屋废墟中。
林曼见他躲远不见了也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脑子里一时接收的信息太多,此时又没有生命威胁,她也就不是那么急了,正好路上她还能理一理乱糟糟的思绪。
比如陆连军的事,
又比如小花明明拘谨又腼腆,即便她现在当场抓包,她也想知道她到底要捡煤做什么,为此甚至不惜和她撒谎。
疏理间三个灰扑扑的小孩从遮掩的洞口钻出来。
虎子第一个爬出来,小花第二个爬出来,然后是麻袋,小花和虎子在外面拉,石头在里面推。
林曼看着感叹这三小孩毅力非常,小花今天的衣服倒还好,勉强能看出绿色。
等一下,绿色?
小花早上明明穿的粉色!
等看清楚小花身上穿的什么后林曼险些忍不住冲出去。
她竟然只是编了草穿在身上!
林曼错愕得眼睛都瞪大了,再看另外两个,黑黝黝,身上也只有一条洗变形的裤衩。
她妈给小花做的挎包此时正鼓鼓囊囊背在虎子身上。
显然里面装了他们的衣服。
林曼感觉自己的血压突突上升,险些压不住火气。
虎子在那头喋喋不休夸赞小花想的主意好,这样他们的衣服也干干净净了:“等下再回去我再把包包用水冲干净,放在我家说忘了,林阿姨肯定不会怀疑。”
小花狠狠点头,阻止他们穿上衣服:“我们今天就这样出去,没有煤炭再洗干净穿衣服。”
林曼听得是两眼一黑的程度,再看他们黑得都看不出肤色的程度,才勉强说服了自己不冲出去。
三人还在搬煤炭,大半袋煤炭对他们来说很是沉重,林曼再次忍不住想出去的时候,就看到虎子往陆连军消失的那边跑去。
林曼的心一下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