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致远微微躬着身躯,背影显得有些佝偻。
身上披着一件褪色的黑色棉袄,与街角那些饱经风霜的老乞丐并无二致。
然而,在这副看似衰朽的外表下,却蕴藏着与年岁极不相称的勃勃生机。
寒风如刀,却吹不散他面颊上的红润,更无法动摇他眼神中的矍铄神采。
他本可瞬间挺直腰板,以龙行虎步之姿阔步前行。
但那样的风采太过震撼,恐非世俗所能承受。
若非身处四九城,更非红星四合院的居民,无人能猜透他的真实年岁。
李致远本无需如此伪装,但为了行事低调,不惹人注目,他只能选择暂时隐忍。
清晨八点,轧钢厂的上班铃声准时响起。
李致远分秒不差地踏入医疗室的大门。
“师父,我还以为您昨天只是随口一说呢,没想到您真的来上班了!”
张义林一见李致远进门,眼中满是惊讶与喜悦。
他原以为师父不过是心血来潮,或是预感时日无多,想来厂里走走看看。
张义林甚至已经打算今天提前下班,去四合院陪陪这位老人家。
却没想到李致远竟真的来上班了。
“师父何曾言而无信?我的白大褂准备好了吗?”
李致远语气淡然。
厂里的工人都有统一的工服,医疗室也不例外,配发有白大褂。
两年前李致远穿过的那件,自从他决定不再上班后,就一直留在医疗室。
“小田,你去采购科给老爷子拿件大褂来。”
张义林正要吩咐一名小护士前往采购科,却又转念一想,觉得自己亲自去更为妥当。
“算了算了,我自己过去拿吧,你不知道老爷子的码数。”
“师父,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您拿来。”
张义林说完,便急匆匆地向采购室走去,没有丝毫停留。
李致远并未闲坐等待,张义林离去后,他便踱步至医疗室内一间采光极佳的小室。
这里是他的中医诊疗天地。
尽管空间不过十余平方,室内却仅设一桌一太师椅。
椅后排列着木架,架上稀疏摆放着些市面上常见的中药材,却也显得错落有致。
李致远安然落座于太师椅上,房间虽简朴,却也明亮整洁。
桌面光洁无尘,显然是常被细心打理。
从中不难窥见张义林对这位半师半父的深深敬意。
“老爷子,天寒地冻,您先喝杯热水暖暖身子。”
话音未落,一名小护士已手捧热水杯步入房内。
医疗室中共有两名小护士,送水这位姓田,性格活泼,平日里机灵古怪。
“就放桌上吧。”
李致远轻轻抬手,指尖轻敲桌面,示意放置。
小护士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地将茶杯搁于桌上。
面对这位不怒自威的老者,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放下水杯后,她并未即刻离去,反而鼓起勇气,好奇地望向李致远。
“老爷子,您真的已经七十岁高龄了吗?”
“昨天您来过之后,厂里传得沸沸扬扬,说您已年逾古稀”
“我回家跟父母说起,他们都不信呢。”
言语间,流露出一丝委屈。
“哎,是了,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李致远抬眼望向小护士,虽觉其相貌尚可,但与秦淮茹相比,终是逊色不少。
“呀,竟然是真的!”
小护士闻言,满脸惊诧。
“那我得叫您老祖宗了!”
她心中暗自盘算,自己年仅十八,即便老爷子真的七十几岁,那相差也足有六十载。
“称呼不必拘泥,随意便好。”
李致远淡然摆手,语气中透着一股不羁与洒脱。
话匣子一旦打开,小姑娘就像只不知疲倦的小黄鹂。
连珠炮似的又抛出了好几个问题。
李致远耐心地一一作答,两人的关系渐渐变得熟络起来。
而另一边,有个小护士,胆子小得像只兔子。
只敢躲在门边,偷偷摸摸地探着脑袋偷听。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张义林手里拿着一件崭新的白大褂,从采购科回到了医疗室。
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回来却带了个“尾巴”。
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
“师父,这位是王厂长,这两年您不在,这是新调过来的。”
“他特地来找您看病。”
“老先生,您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啊!”
杨厂长满脸笑意地喊道。
从昨天开始,厂里众人就开始传着活神仙,神医之类的。
他作为轧钢厂的厂长,自然也听说了。
只不过,见面不如闻名。
看到李致远这副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样子,杨厂长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这和他想象中的神医形象,简直是天差地别。
“嗯,你有什么病?”
李致远在原著里见过这个杨厂长,工作能力一般般,但人情世故却玩得转。
原著里他经常做局请人吃饭,到处攀关系,最后也确实扒上了一位大领导。
虽然后来在特殊的年代里,下场比较惨,但总体来说,不算是个坏人。
“张口就问什么病吗?”
杨厂长听到李致远的问话,脸色微微一滞,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
哪有医生上来就问什么病的?
知道什么病还找医生干啥?
老先生是不是糊涂了?
“师父,杨厂长这次来不是为了自己看病,而是想请您出手,为他年迈的父亲治病。”
张义林感受到气氛的诡异,连忙在一旁解释道。
“哦,那你爹什么病?”
李致远还是这句话。
“噗嗤——”
李致远的话音刚落,一旁的田姓小护士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老爷子,严肃起来不怒自威,实际上就是个老顽童嘛!
“小田!”
张义林瞪了一眼小姑娘,小姑娘赶紧忍住笑。
杨厂长的脸色有些难看。
“老先生,哪有您这么问话的?”
“医者,最重要的就是严谨。”
“特别是面对患者时,哪怕说错一个字,都可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
“看病与治病,听起来只是一字之差,但实际上它们之间的差异却如同天壤之别。”
“西医看病,‘看’用的是仪器”
“中医靠的是望、闻、问、切。”
“虽然不同,但‘看’出病灶之后才是治。”
“你让我去给你爹治病,显然是已经‘看’出来了。”
“老头子我问的,有什么问题吗?”
李致远不紧不慢地解释着,一番话听得张义林无地自容。
“简单的两个字,却藏着这么大的学问。
“老爷子言传身教,又给徒弟上了一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