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上午,姬逸莨一直留守在小筑内等待着上泉方面的消息,最后在下午的时候终于等到了飞回的信鸽。
“奴婢有辱使命,上泉府押运同知与捐粮豪商一家被害,此案其中另有牵扯,奴婢仅以身免,还望殿下小心。”
阿敏传回来的纸条词句简短,但却触目惊心。
姬逸莨的瞳仁也不由得猛缩。
她小看了对手丧心病狂的程度,虽然还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但肯定绝不是简单的贪污盗窃漕粮案了。
姬逸莨想起帮自己查案的宋英姑,一时有些担心她。
这才在码头撞见护漕军阻挠宋英姑登船查案的一幕。
护漕军竟敢阻挠四品刑部大员查案,甚至肢体推搡阻拦,置朝廷法度,置她这个总揽封地兵马的藩王于何处?
究竟是谁给她们的权利?谁给她们的勇气胆敢如此?
姬逸莨顿时暴怒,抽出藏于腰带之中的白腰软剑,将这群兵丁的队长一剑封喉。
“本王身为福熙王,代天女守土,总揽京东路三洲兵马,尔等竟敢如此目无法纪,目无军规,目无尊上!这与犯上作乱何异?”姬逸莨剑指着跪地求饶的几名护漕军,咬牙切齿的说道。
姬逸莨又看向宋英姑身后的差役,大声道:“你们替本王把这些个不识好歹的狗东西都给我绑了!”
差役们怔了一下,又见宋英姑什么也没说,这才纷纷上前将跪地的护漕兵们都反绑住了手脚。
宋英姑抿了下唇,随后冲着姬逸莨拱手道:“多谢九殿下相助,不然这船还真的难登了想不到这群兵丁如此的大胆。”
姬逸莨将软剑重新收入腰带,脸上带着歉意的道:“宋大人不必如此,倒是本王差点将宋大人置于险境了。”
闻言,宋英姑神色微变,“置于险境?九殿下何出此言?”
姬逸莨瞟了一眼被反绑住手脚的护漕兵,叹道:“是本王一时大意,此案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刚刚上泉传回消息,上泉府与此案有关联的押运同治和那豪商均已被害。”
宋英姑神色一怔,她虽然也想到了这案子可能另有牵扯,但没想到幕后之人敢如此丧心病狂,居然直接谋害朝廷命官。
姬逸莨用手捋了下鬓角被汗水打湿的碎发,稍微平复了下赶路以及盛怒而变得有些激动的情绪。
随后对差役们道:“你们在外面看好了她们还有这周围,本王与宋大人上船查案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准靠近,硬闯者无论是谁,均可格杀勿论,这是本王的命令,有什么事本王兜着!”
差役们神色紧张,握紧了腰间佩刀,怯生生的不住点头。
见这群差役胆怯的样子,姬逸莨也是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来荷花县的时候为啥不多带些王府亲卫,不然也不至于今天搞的这么被动,自己不得不亲力亲为的跑来护宋英姑周全。
“既然如此,为免夜长梦多,我们还是赶快登船勘验现场吧。”
宋英姑踩着踏板端步上船,姬逸莨紧随其后。
推开还沾着半条封条的下层甲板门,二人径直下到船舱最下层。
外面虽还是白天,但船舱下层并无舷窗,所有的光源都来自于门口透下来的些许自然光。
姬逸莨摸着黑替宋英姑找来一只手提的油灯,并将其点燃,这才能稍微看清周围的空间。
周围空空如也,除了一些船工遗弃的杂物外,什么也没有。
姬逸莨顿时心凉了半截,这要如何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宋英姑却神色未变,先是翻弄检查了一遍遗留杂物,又举着油灯,俯下身子开始一点点的仔细检查起脚下的船舱地板。
“九殿下,我有一事不明,你我私交一般,为何您会想起我来帮你介入此案?”
宋英姑举着油灯,一边向前迈步,一边目不转睛的检查着经过的每一块地板。
姬逸莨抿了下唇,柳眉微蹙道:“那宋大人又是为何收到书信后,便没有做任何迟疑,星夜兼程赶来呢?”
宋英姑微微勾唇,被油灯光亮照的有些发黄的皎洁侧脸划出一抹微笑。
“本官只是例行公事,一切都是为了国家法度的公正,不要说是九殿下写的信,就算是平头百姓写信报冤,本官也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姬逸莨柳眉微挑,不置可否。
这种话如果是别的官员讲,那姬逸莨会认为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表演说的漂亮话。
但这话要是宋英姑说的,那绝对是真的。
宋英姑在官场里“恶名远扬”,虽然断案入神,但嫉恶如仇,为人极其刚正,不给人留丝毫余地,为官几年基本把朝中勋贵官员得罪了个遍。
只要被她盯上,不死也会被褪层皮,人送外号“狗皮膏药”,也因此成了一名孤臣。
朝中所有的派系都不待见她。
当然姬逸莨本人还是很敬重宋英姑的为人的。
见姬逸莨没有言语,宋英姑又道:“上泉府押运同知被害不知九殿下觉得巡按白大人在其中参与了多少?”
姬逸莨很清楚宋英姑什么意思,毕竟自己也是怀疑白思微牵扯其中,甚至可能是主谋,所以才会传信把她找来。
姬逸莨抿了下唇开口道:“你放心,既然是本王叫你来的,若查证属实,无论背后主谋是谁,本王都绝不会姑息。”
“好,希望九殿下记住自己的保证。”
宋英姑勾唇一笑,二人停在了船舱尾部,她直接面对着船尾墙壁蹲了下来。
姬逸莨见她这样,有些不明所以,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地板。
在油灯的照耀下,地板皆是很普通的油漆棕色,姬逸莨实在没看出来什么异常。
宋英姑将手里的油灯放下,伸手去抠地板之间的缝隙,很轻松的抠起之前盯着的那块长条木质地板。
“这是”
姬逸莨看向被掀起了的那块地板的背面,不由得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只见那块地板的背面已经变成一片被血迹浸染风干过的暗红色。
“打扫现场的人不太仔细,没发现血都已经顺着缝隙渗下去了。”
宋英姑将带着血迹的地板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好一阵,又凑近了鼻子仔细嗅探了一番。
姬逸莨则有些惊愕的看着她,心中大感佩服,她的眼力简直好到难以置信。
嗅完了气味,宋英姑道:“九殿下,你可知今年整个京东路境内各县衙,和媚银转运使司衙门报上来的男丁失踪案是多少吗?”
姬逸莨被问的一愣,摇头道:“不知。”
“个州县衙报告十五人,转运衙门报告二十五人如果再算上转运途中患病在京东路境内暴毙的那就更多了,总数加在一起刚好一百人”
姬逸莨被说的突感心中一阵恶寒,心中也有了猜测,但还是不太敢相信。
她试探性的问道:“宋大人你说这个是何意?”
宋英姑又掀开了一块地板,背面依然是斑斑血迹。
宋英姑蹙紧眉心,望着地板道:“被转运到京东路的男丁一下子死这么多本来就很离奇,于是本官在翻阅这些失踪死亡男丁的户籍资料时,发现了更离奇的事情。他们都有一个很明显的共同点,都是阳年阳月阳日出生。”
听了宋英姑的话,姬逸莨蹙紧了眉心,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宋大人,你是怀疑这一切跟本案有关?”
宋英姑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本官怀疑运输和丢失漕粮不过是当做障眼法的把戏,她们真正做的,恐怕是偷运那些无辜男子的尸身或者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