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陈家大院。
刚刚散衙回家的陈幼仪已经换上一身青衫,在家中庭院来回踱步,脸上尽是焦虑之色。
按理说一切都已处理妥当,只等着秦大娥画押认罪了,可为什么自己现在的心里却发慌的紧。
见自己的外女儿愁眉不展,陈母凑上前来关心的问:“幼仪啊听说县里丢了一船的漕粮,你会不会又被治罪啊?”
丢粮的事情今天已经在县里逐渐传开,陈家也有所耳闻。之前陈幼仪已经被降了一品的官阶,这次又紧接着出了这么个事,陈母也有点担心她会不会直接被革职丢官。
陈幼仪瞟了她一眼,回答道:“大姨娘不用担心,这次丢的只是上泉豪商送给圣上的贡米,并不是税粮,只要圣上不追究,有白大人替我担保,我三日内能结案,就不会有什么事情。”
“是吗?那就好。”
陈母讪讪的笑了起来。
陈家这几年能够得势发展起来,全仰赖投资二房的陈幼仪科举当官,如果她丢了官了,那这些年的经营可就全白费了。
“那,要不要大姨娘替你给白大人备些礼物?让她老人家更上心的帮你疏通一下?”
陈母又说道。
陈幼仪有些不耐烦的白了她一眼。
漕粮这件事陈幼仪虽然不知道详细内情,但她不是傻子,这里面很可能牵扯了其他朝中大员,不然白思微也不会提前写信来让自己安排这件事,甚至自己又借着当巡按御史的机会亲自来跑一趟,足可见这些粮食的重要性。
不过,就贪墨这两千担粮食真的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吗?京城的官员是有多穷?自己每个月的孝敬应该给的也不少了。
陈幼仪的心中也是充满了疑惑,只是她也不敢多问。
毕竟上面大人办事,最忌讳手下人不够机灵还问题多多。
陈幼仪道:“最近你和大姐只要别再给我生事就好,其他的你们千万别掺和。”
“明白明白,以后幼仪你就是咱们家的主心骨,家里人都听你的。”
陈母堆笑道。
这时,一个丫鬟风风火火的从前院跑了过来。
福礼道:“二姑娘,县衙有人来报,说是福熙王九殿下在那等你,通知你过去一趟。”
“!”
陈幼仪浑身一怔,心里暗叫不好。
“难道是她又要来掺和?这可怎么办难怪自己一直心神不宁。”
“外女儿啊,这是出什么事了吗?”见状,陈母也有些担心的问。
陈幼仪踌躇了一下,赶紧命下人来为自己更衣梳妆,前往知县衙门。
知县衙门的会客厅里,姬逸莨还是之前那身碎花裙,手里摇着刺绣团扇,另一只手捏着帕子,发髻上的镶金大红花格外鲜艳夺目。
陈幼仪快步冲进厅里,见到如此打扮的福熙王,先是有些惊讶的一怔,然后赶忙扶手躬身行礼。
“下官参见九殿下,家中突然有急事让九殿下久等了,还请恕罪。”
姬逸莨用帕子抹了下人中,挑眉道:“陈大人免礼,倒是本王在你散衙的时间来叨扰了。”
“不不敢不敢不知九殿下来找下官是为何事?”
见陈幼仪这么说,姬逸莨也懒得跟她客套了,直接开门见山道:
“听说昨日从上泉漕运过来两千担准备转运京城的粮食,结果到库查验的时候发现全是砂石泥土,两千担粮食不翼而飞,可有此事?”
果然是来掺和这件事的。
陈幼仪眼皮跳了两下,然后躬身做出一副惭愧的表情:“确有此事下官该死,这两千担粮食在下官治下不翼而飞,下官难辞其咎。”
姬逸莨摇着扇子,微微挑眉,从陈幼仪的表情和态度中并没有看出有什么猫腻。
姬逸莨道:“现在可有卷宗和口供能让本王过目一下吗?”
荷花县是福熙王封地,姬逸莨是有权替女帝在领地内监察百官的,检查案件卷宗自然也是权利之一。
陈幼仪自知不能推辞,但还是留了个心眼。
她拱手道:“嫌犯口供几位提刑司的干吏还在整理中,卷宗的话,下官已经根据初步调查情况写了个大概。”
陈幼仪害怕秦大娥几人的口供会被看出什么破绽,所以只拿出了自己编写的案件卷宗。
姬逸莨接过卷宗翻看起来。
里面的内容很简单,百分之九十都是推测,认为秦大娥私交广泛,与绿林水匪勾结,得知本次临时抽调衙役押运漕粮,随即生了歹念,勾结了水匪,在行船途中将漕粮掉包换成泥沙,但因她愚蠢不懂漕运出库入库流程,直接在漕粮入库查验时当场现了原型,被直接擒获。
姬逸莨微微蹙眉,这卷宗完全经不起推敲,一切都建立在秦大娥蠢笨如猪的前提下。
陈幼仪也清楚自己写的东西经不起琢磨,还没等姬逸莨开口,就自己先找补道:
“几个嫌犯的口供还未整理好,所以这初卷都是下官根据现有情况推理的”
“”
姬逸莨用锐利的目光瞟了她一眼。
陈幼仪这么说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是一开始就把秦大娥给钉在了靶子上了。
“既然口供还未整理好,那本王亲自去问问几个嫌犯一些问题没关系吧?”
姬逸莨起身,陈幼仪立刻警觉起来,身体一颤,直接挡在了她面前。
陈幼仪拱手道:“刑牢里满是污浊血气,九殿下前往恐沾染了晦气此案白大人也在过问,她非常重视,特意从提刑司调来三位干吏审讯查办,相信很快就能得出满意的结果,九殿下您不必亲自前往。”
“白思微”
姬逸莨微微挑眉,她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情急之下拿出白思微来压自己
随即,姬逸莨沉下了脸,质问道:“为何要特意请提刑司的人来审讯,县里的疍吏干不了这个吗?”
“毕毕竟本案事关重大,白大人震怒,所以才会请提刑司派人来督办,而且秦大娥在本县关系网广泛,县里的差役都难以避嫌”陈幼仪有些紧张道。
虽然她说的貌似合理,但姬逸莨心里却更加起疑了。
丢了两千担粮食这事说起来不小,但硬论起来倒也不大,白思微完全可以等陈幼仪查完再看结果是否满意,而不是一开始就迫不及待的插手进来。
而且自己之前墙外听的没错的话,白思微还下了三天的死线,要求陈幼仪限期结案,就更是没有道理了。
姬逸莨美眸流转,说道:“我听说白大人貌似还给你下了三天的死线,可有此事?”
陈幼仪怔了一下,为什么九殿下会知道这件事?自己明明只跟那三个吏员说过啊。
“呃却有此事”
姬逸莨微微勾唇,说道:“白大人着实是有点强人所难了,三天能查出个子丑寅卯来?她这不是在故意刁难你吗?你过去跟她说,就说是本王做的主,给你放宽期限,将这案子给本王查个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这”陈幼仪眼中露出一丝慌乱,随后又赶忙拱手俯身道:“谢,谢九殿下”
见她如此,姬逸莨不着痕迹的冷笑一声,随后摇着团扇离开了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