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州九宫县二仙山,位于宋辽边境,辽国境内。
二仙山上有座道观名曰紫虚观,紫虚观后山有一座山峰唤作雪云峰。
雪云峰顶有一石亭,石亭内一灰袍道人,面南背北盘膝闭目而坐,不动如山。
此时正值晌午,秋高气爽,艳阳高照;群鸟啾啾,秋虫吱吱,真是一片好风光。
恰在此时,灰袍道人猛然间睁开眼睛,看向南方某处。眼光似能跨越千山万水,毫无阻隔的看到千里之外的任何事物。
灰袍道人轻咦一声,面露诧异之色,单手五指快速掐动,默默推算着天机。时而摇头,时而蹙眉,好一会后,面上露出欢喜模样,然后展颜哈哈一笑,自语说到:“在我大限将至之时,天降雷劫,天下大势陷入混沌之中,居然难以推算,有意思,有意思。”
灰袍道人右手拇指搭中指指背,屈指一弹,距离石亭三十步外的一颗松柏树上,挂着的一口大钟发出“当~”的一声响,响声清脆悠扬,响彻山谷。
雪云峰山脚下有三间石屋,公孙胜听到钟声从石屋快步走出来,一甩手中拂尘,抬头看向雪云峰顶,面露激动神色。
公孙胜深吸一口气,丹田气海中的真气向全身经脉极速流转而去。提气轻身,脚尖猛一点地,腾身而起,如大鸟般向雪云峰顶奔驰而去。
电光石火间,公孙胜把体内真气运转到极致,很远处模糊的景物,变得清晰非常,周身空气的流动,感受的清清楚楚,林中各种声音无有遗漏。
右手大袖一挥,身体向左稍稍倾斜,脚尖精准点在早己计算好的树枝上,分毫不差。树枝一曲一弹,身形再次腾空而起, 几个起落间已到半山腰。
此时晴空万里,秋风徐徐,登高望远,令人心旷神怡。
公孙胜本就心情激动,又见此美景,心中豪情陡然而生,体内真气运转速度于不可能中再增一分,身形更加飘逸迅捷,在山林中忽隐忽现,如入云之龙。
距峰顶百步距离,公孙胜落下身形,脚踏石阶,整理衣冠,缓步拾级而上。
距石亭十步距离,跪拜施礼:“弟子公孙胜参见师祖。”
这个灰袍道人,正是宋辽两国乃至整个天下,被尊为武学第一人的罗真人。据传罗真人境界修为已超脱武学范畴,进入修真境界,一身功法高深莫测,被世人尊为活神仙。
“一清,三年不见,你也留了一把大胡子,哈哈哈~!”
公孙胜愕然,心想:师祖真是越活越年轻,一百四五十岁的人了,鹤发童颜,身形挺拔,心态如此顽皮。
“此峰高约一百七十丈,你能四十九步登顶,已属难得,二十六步时,功力再做突破,嗯,不错。”
闻听此言,公孙胜表面平静,内心却惊骇不已。在如此远的距离,竟然对自己体内真气的运行了如指掌,师祖真乃神人也。
公孙胜抬头看向罗真人,罗真人目光平静柔和,静静的注视着自己,与普通老人一般无二。
公孙胜平复心情再拜:“谢师祖夸奖。”
罗真人点点头,对自己的弟子也颇为满意。
“距此间向南千里之遥,降下雷劫,天机陷入混沌之中。你立刻动身前往,一则游历一则探访,随缘而为,若有收获则报我知。”
公孙胜听了心中一惊问道:“师祖,所访雷劫,是何事物?”
“嘿嘿嘿,师祖亦不知,你下山吧。”
……
大宋朝两浙路睦洲清溪县长龙山,连绵起伏数百里山势险峻。
长龙山腰有一片区域,地势平坦,广深约四五十里,一条小溪顺山势而下,在平坦处聚水成潭。潭边绿树成荫,潭内游鱼处处,真是一处世外桃源。
顺山势向上到山顶处,有一天然石洞,洞口上宽下窄可并行三人,洞腹内别有洞天很是宽敞,石桌石椅石床应有尽有。
洞腹南面石壁高处有一个天然大洞,犹如一扇窗,阳光从大洞处照射过来,洞内干燥而明亮,真是悟真修道的好洞府。
这处世外桃源,乃明教禁地“帮源峒”。
威震天下近百年的明教老祖,汪公老佛便隐居于此。
此时正值晌午,一束阳光从石壁洞处射来,正照在那张石床上。石床是一整块极品暖玉雕刻而成,冬暖夏凉,人坐其上,凝神定气,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石床之上盘膝端坐一个老者。此人白须白发,面色红润饱满,眼睛灿若星辰,身形高大挺拔如山岳,气度雍容沉稳似大海。
“内力修为达到大圆满境界巅峰后,身体经脉内所能容纳的真气已达饱和,若想更进一步,须自后天真气中得先天真炁,如此则进入通玄境界,何为通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万物负阴而抱阳,坎水润下,离火炎上,阴阳相交,互相平衡,从而冲和,真炁生发……。”
石床上白袍老者侃侃而谈,石床下端坐着九个人。这九人恭恭敬敬,正襟危坐,仔细聆听生怕错过每一个字。
老者讲完,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蓦然!
老者猛然睁开眼睛,迎着阳光看向石壁大洞之外,眼睛中暴射出前所未见的光芒,双手十指不停掐动,心中在极速推算着天机。
石床下九人震惊非常,几十年来,他们还从未在教主脸上看到如此紧张神色。
“天降雷劫,天下大势陷入混乱,吉凶难辨,天机已不可推测。道乙,此间事了,你去一趟北方查访一番吧。”
应灵天师包道乙穿一身道袍,细目长脸鹰钩鼻,拜伏施礼说到:“弟子领命。”
白袍老者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抬头再次说道:“你们九人乃我明教核心,虽非我亲传弟子,却视我为师,我心甚慰。”
老者目光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
“为师此次把你们召来,一是传道授业,二是有一件事情要说。”
众弟子刚被雷劫之事震惊,又听说教主还有要事要说,更是不敢有丝毫走心,各个凝神倾听。
“为师四十岁前学佛,吃、喝、嫖、赌、杀,皆有,人称五毒僧。四十岁后弃佛学道,七十岁后通玄,后在江南传道,又收你们几人为徒,至今为师已一百二十余岁。我弃佛学道,以道入玄,却被江湖中人称为汪公老佛,而大宋朝廷,又称我明教为魔教,叫我汪公老魔,真是可笑至极。”
“二十年前,我一只脚踏入修真境,然而,这二十年来,境界却再无半点提升,天道无情,人生有限,若无法突破到修真境界,我汪公老佛命不久矣。”
众弟子听罢尽皆大惊失色。
汪公老佛一摆手说到:“明天我将下山远游,寻那最后一丝机缘,说不得要去一趟二仙山,与罗真人斗上一场。此一去可能二三年,也可能就是永远。明教教主之位,传位于你们小师弟方腊,你们几位师兄需尽心辅佐,不可有二心,你们可曾听得。”
方腊年龄虽然最小,三十五六岁,但雄才大略,天纵奇才,武功也已突破到内力大圆满境界,众师兄也不由得不敬服。
众弟子心悦诚服,纷纷抱拳以遵师命。
坐在石床最近的方腊一怔,刚想推辞。
汪公老佛一摆手说道:“虽天机已不可测,但天下大乱必起,恰此时也正是我明教崛起之时,你们早做准备,好自为之。”
汪公老佛说罢,闭目垂眉不再言语。 众弟子面面相觑,纵有千言万语,也不敢发问,只得默默退出洞外。
第二天早晨,红日东升。
长龙山脚下,方腊的侄子方杰,带一个斗笠驾马车徐徐而去。
山丘顶上,明教新任教主方腊在前,吕师襄,包道乙,邓元觉,石宝,王寅,厉天润,司行方,庞万春在后,向马车的方向躬身拜别。
马车转过山脚,消失不见。
方腊抱拳说道:“师尊推算天机,天下大乱必起,让我等早做准备,不知各位师兄可有良策。”
方腊看向吕师囊。
吕师囊捋须说道:“我会全力协助教主,处理教内事务,发展我明教,不负师尊所托,不负教主所望。”
包道乙说道:“小师弟尽管放手而为,我包道乙必全力支持教主。”
吕师囊包道乙乃明教元老,掌管教内事务多年,这番话已经明确表态全力支持方腊了。
方腊看向王寅说道:“中兴圣教需要钱粮,在座诸位,以王师兄赚钱的本领最强,与各方做生意这件事情上,还需要王师兄多费心了。”
王寅向方腊抱拳施礼,姿态放的很低,说道:“教主放心,我们与南洋诸国和日本,都有大量贸易往来,最近又与女真人接触,钱粮方面我会尽最大努力供应。”
方腊点点头说道:“一切有劳王师兄。”
方腊又对庞万春说道:“庞师兄,未来三年能否训练出两万弓弩手?”
飞天神箭庞万春细长眼睛开合间精芒四射,面无表情说道:“只要钱粮、物资、人员足够。”
“好!我与石师兄,厉师兄,司师兄每人负责两万军马,万事俱备,以待时局之变,顺势而起,则大事可期。”
宝光如来邓元觉哈哈大笑:“教主说的极是,正所谓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造时势,我们也应该造一造时势。”
“愿闻其详。”
“前朝后周皇帝柴荣后人,小旋风柴进,武功卓绝,胸有大志,爱结交天下英雄,依我看这柴进野心甚大,或可加以利用。”
方腊说道:“师兄的意思是,拉拢柴进,为我们所用?”
邓元觉点头说道:“不错。柴荣临死之前,安排自己的两名贴身侍卫,暗中护卫柴家。”
石宝说道:“莫非是郓城宋家和河北大名府卢家?”
石宝身材高大,长发披肩,高鼻深目,面容古拙,一袭黑衣状如魔神。
邓元觉说道:“正是,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大宋朝廷早已知道。所以宋家和卢家百年来,从无一人为官,也不能为官。”
厉天闰说道:“早听说及时雨宋江和玉麒麟卢俊义武功了得,不在我等之下,没想到他们和柴进还有这等关系。”
方腊说道:“宋家和卢家一向低调,而柴进又被其叔柴皇城约束甚严,不知邓师兄有何妙计?”
邓元觉微微一笑说道:“可派一人,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激斗宋江和卢俊义,曝光其实力,让其无法再保持低调,至于柴皇城。”
司行方踏前一步说道:“我去把柴皇城杀了,嫁祸给官府,这样柴进必反,宋江和卢俊义也不得不追随柴进造反,哈哈哈~。”
邓元觉说道:“杀死柴皇城何须司师弟出马,柴皇城现居于高唐州,而高唐州正好有我们的人。”
司行方说道:“高廉!”
方腊说道:“不错,正是高唐州知府高廉,让高廉杀死柴皇城,名正言顺,不愁柴进不反。”
司行方说道:“妙计。不如由我去会一会宋江和卢俊义,如何?”
方腊说道:“司师兄武功足可应付这两人,但是师兄你在武林中名头太响,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宜出面。”
司行方被方腊一捧,心里很是受用。
包道乙嘿嘿一笑说道:“我有一人选,可当此大任。”
方腊看向包道乙笑着说道:“师兄请讲。”
包道乙说道:“我有一个结拜兄弟,此人名叫修罗头陀,武功不在我之下,一直在南疆和西域修行,最近来到江南游历,可让此人去斗一斗宋卢二人。”
方腊一听大喜:“那就有劳包师兄了,修罗头陀有什么要求,包师兄尽管满足就是。”
当下几人商议已定。
方腊抬头看着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悠悠说道:“正如师尊所说,天道无情,人生有限,芸芸众生又有几人能修行到修真境界。在这短暂的一生,能得众位师兄相助,与众位师兄携手,笑傲江湖,纵横天下,实乃方腊之大幸。”
方腊转身下跪而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