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被压抑萎靡的气氛填塞满。
复盘总结会,开了有一下午,只有江言在前方复盘,围绕圆桌而坐的三十多个人没有一个人吭声。
“根据最新的定位显示,逃走的暴食者寄居在了一家名为“果然新鲜”水果店老板娘的身上,大家有什么新的对策,可以畅所欲言。”
江言环顾了一圈,没有动静,点了几个人问,得到的回应都是“不知道”。
又半天下来,会议室仍然鸦雀无声。
主攻重伤,对大家的打击很大,而从充裕炮火的猛烈围攻下,暴食者仍然能逃走,这无疑也是大家斗志丧失的重要原因。
炮火没有用、杀死神经母细胞没有用、电网也没有用。
之前用来对付寄生种们的手段在它身上统统失了灵,还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建筑破坏,被上头黄牌警告。
难道“暴食者”真的是无法被杀死的吗?
就只能这么任由其作乱吗?
所有人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江言似乎是所有人里最疲惫的一个。
他白眼珠上是密布的红血丝。
这几天,除了医院就是局里,两头跑。
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夏漾漾破了一个大洞的身体。
那种眼看着喜欢的人的生命从指尖流失,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几度崩溃。
只是身为队长,他一直在硬撑着,连他都倒下了谁还会有战斗信心。
江言揉了一把脸,坐回椅子上。
一贯挺拔高大的身姿弯曲下来,似乎撒上了一层灰,变得黯淡。
机械闸门开启的声音突然响起——
大家扭头去看,却没看到有人影,视线再往下,才看到一只踱步而来的三花猫。
众人眼睛放大。
这只猫是怎么进来的?
他们眼睁睁看着三花猫三两下,跳到圆桌的中央。
而以冷静稳重自持的江队,第一次表情失控,抓过手边厚厚的一沓文件砸到三花猫的身上。
他站起来,两手撑在会议桌上,犹如一头突然暴怒的雄狮:“伤害宿主的寄生种,你不配再留在她身体里!!”
三花猫也不躲。
似乎被人砸和打,能让它心里也舒服一点。
虽然它厌恶极了这个人类——
它视线上移,对面寄生种热情的话语与阴郁的调子,形成割裂的反差:
[嘿嘿嘿……又是你啊,好久没见,我都想你了。]
[我知道怎么杀掉暴食者,你想听吗?杀了他,我就告诉你,快杀了他。]
——以及他的寄生种。
寄生种先生瘫痪着猫脸:“那就拜托你,把我也关进异形监狱吧。”
猫嘴吐出人话。
把在场的队员都惊得脸色一变。
江言脸色黑沉,径直盯着眼前的寄生种,上半身肌肉紧绷,如一支拉满了弦的弓箭。
“你又想做什么?!”
寄生种先生表情浮现忏悔,猫耳悲伤地垂着:“我最初只犯了一个错,我想弥补,却发现自己又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这个错把我最爱的恋人也搭了进去……”
“现在,我非常后悔,只想呆在牢狱里赎罪,等待她苏醒后的原谅。”
“……”
队员们的视线来回在自家江队与这只三花猫身上流连。
半晌,才脊背发冷地意识到——
所以,一直以来,夏漾漾怀里抱着的三花猫,就是她的寄生种!
抢救手术从下午三点,一直进行到了晚上十一点。
脱离生命危险的夏漾漾才从手术室里推出来,转移到重症监护病房。
主刀医生松了口气,出了手术室,左右环顾也没看到几天前那个,江队留下来照料病人的小伙子。
怕江队等得着急,干脆直接自己打电话报平安,正好手术中遇到了一点异常的情况,他也要亲自跟他讲一讲。
这么想着,主刀医生摘掉无菌手套,从储物柜里掏出手机,按了几个按键。
把手机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一边打电话,一边脱鞋套。
电话铃一响,便被接通了。
“江队,您放心吧,刚刚抢救已经结束了,手术非常成功,夏女士的求生意识很强,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啊?那小伙子没跟您说吗?”
“就是今天下午的事,大约三点左右,夏女士的生命检测仪出现报警……”
主刀医生把今天下午的惊险生死瞬间又叙述一遍。
而对面沉默了几秒,似乎完全不知道医院这边出了事,接着便要挂电话去查。
主刀医生想起一件事,连忙喊住他:“哎!等等。”
“其实夏女士今天出现的意外也并非无迹可寻,您还记得我跟您说,夏小姐脑中有一只黑色肿瘤吗?”
“今天扫描脑ct的时候,那只肿瘤消失了……”
自从调取完医院监控后。
江言神情可怕极了,他身后跟着一群全副武装的特警,大步流星的走在医院的廊道上,在医院男厕所的外门前停了下来。
夜晚十一点半,厕所里空无一人,只有最后一间隔间的门反锁着。
他走上前,一脚踹开门。
一张熟悉的帅小伙的脸出现在门后。
这是他留下来关注着夏漾漾动向的人。
只是眼前的小伙全身被蠕动的黑色触手绑在马桶上,动弹不得,嘴也被触手封住,只留一双哭肿的眼不停往外激动冒泪。
江言一刀砍断所有触手,小伙子瞬间倒向他,抓着他的大腿爆哭。
“江队呜呜呜,您终于来了!”
小伙看上去自己挣扎了很久,脸上身上都是被勒红的印子。
“您都不知道,人家遇到了一只超级恐怖的猫呜呜呜哇……”
江言一双黑眸里风雨翻涌,下颌处的筋隐隐抽动。
他转身大步朝医院外走,一边走一边拨通了异形监狱的电话:“今天下午刚关押的那只寄生种,现在是什么情况?”
电话那边似乎遇到什么故障,说了句“稍等”。
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电话那边的声音陡然升高,听不清说什么,但离得稍近一点都能听到高亢混乱的人声。
江言站定在了医院门口,后面的特警们也跟着停住。
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一轮红铜色的血月却悬挂在都市上空,如同一只巨大诡异的红色眼睛。
冷冷地注视着高楼与街道。
他抬头扫了眼月亮,皮靴踩进雨水里,溅出一朵朵水花。
“封锁局内上下所有闸门,我这就过去。”
而此时此刻的异形监狱——
每一间密不透风的牢笼都被暴力破开大洞,粘稠的血迹和寄生种的残尸碎屑,溅得到处都是。
腥臭腐烂的味道闷得人几乎昏厥过去。
而所有巡逻的狱警,都被打晕,被蠕动的黑色触手绑在了石柱上。
一整片平层监狱,没有一只存活的寄生种。
地上留下蜿蜒的黑色粘液,可以分辨,是某种巨型生物爬行留下的痕迹。
这种痕迹消失在角落里的排水沟。
还有一些粘性活物质被刮蹭在排水口的铁网上。
拿着电话的人目睹这一切,双腿剧烈颤抖。
他在电话挂断前说的最后一句是:“它……它似乎吃掉了所有寄生种,从监狱的排水沟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