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区独栋别墅。
夏漾漾抱着镶金边的马桶吐得脸发白。
从夜店一路吐回来,只觉得头昏脑胀,下一秒就能噶过去了。
高大的阴影笼罩过来,塞缪尔手刚碰到她胳膊。
“别……”夏漾漾手压在他的手背上,强振作精神,顶着喝肿的眼,“你别趴腰,我自己起来。”
他是有身子的精灵,弯腰不方便。
她左腿打着石膏,撑了几次也没起来,还是塞缪尔把她像拎鸡仔一样拎去了浴缸冲洗。
先剥了她的衣服,把她的石膏腿搭在缸沿上。
又自己脱光了挤进来,水立即漫出去一圈,夏漾漾盯着眼前雪一样光洁的男性躯体,只觉得血脉贲张,瞠目结舌。
浴缸虽不小,但她行动不方便,万一踢他肚子怎么办?
“不行不行,你现在肚子里有孩子的人,怎么能这么不注意安全,我出去你先洗。”
她强行将火热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理智地扶着缸沿站起,被塞缪尔一手按住肩膀,不容拒绝地压回水里。
他眉头挤得极紧:“大惊小怪的什么?雄性精灵的尊严又不体现一张肚皮里。”
仿佛,她再多说一句关照他肚子的话,他就要当场怒起来。
夏漾漾顶着一脸男人的唇印,不敢吭声,任由他泄愤似地手搓。
他搓得干净还不够,要把她的脸跟颈都搓红。
让她知道疼,好长记性。
夏漾漾倒没觉得有多疼,她的视线忍不住落在他凸起的腹部,腹肌的轮廓淡了很多,只剩下靠近腰两侧的地方有些肌肉痕迹。
肚子从中间往外圆润地撑起,却一点都不违和,仍然漂亮得不像话。
他从头到脚都漂亮得像上帝的宠儿。
夏漾漾忍不住,把手放在他肚子上,惹得塞缪尔身躯一僵。
但紧接着,塞缪尔脸又黑了,因为她双眼亮晶晶地问:“这真的是我的孩子?”
气温骤跌至冰点:“不是。”
夏漾漾知道他说反话,眸子弯下来:“几个月了?”
“六个月。”
夏漾漾数着日子回忆,眼前一亮,那就是他问她要生个孩子的那次。
果然繁殖力这种天赋,还得看她的。
突然有点儿骄傲怎么回事?
她又想起,那天晚上她还把龙血石给了他。
谢天谢地,她给了他龙血石,也就是说……他变成恶魔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
但是……
夏漾漾又想起至今仍放在她包里,从没在意过的脑癌化验单。
为什么又偏偏是这个时候?
“精灵族怀孕到生子的话……是多长的孕期?”她问道。
“精灵没有孕期这一说,绿精灵推测,是人类的孕育周期,十个月。”他淡淡地说,却在不动声色打量她的表情。
十个月……
还有四个月生,生完孩子要躺一个月,坐月子两个月,虽然是男人但留下病根也是一辈子的事。
满打满算,也要再活七个月。
夏漾漾以为自己伪装得极好,思索过程短暂,但落在塞缪尔眼中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细碎的落魄浮现在塞缪尔眸子里,他垂眸掩住。
手覆在贴在自己肚皮上的那只细软手背上:“跟我回精灵族。”
这是陈述句。
不是在同她商量。
今晚他看到的一切,伤透了他的心。
只是他不去追究罢了。
他一直都知道,自从他们之间生出缝隙后,她便不再非他不可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要放任地看着她,随意投入其他雄性怀抱。
只要有他在一天,她想都别想。
尤其是,她已经醉醺醺成这副样子,在听到自己怀孕的消息后,仍能挣扎出几分清明的理智去盘算一些东西。
她高兴了一瞬,又不自觉流露出焦虑和踌躇。
这让他心口酸涩胀痛得难忍。
好似被浸泡进苦水里,又捞出来拧干。
更加坚定了必须带她走的想法。
他要她身边只有他,这样她眼里才会只有他。
然而,他手心里的细软松动,爱人笑得小心翼翼,因为怕惹他不高兴还带上几分讨好。
“这个……这个再等等,现在还不太行。”她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塞谬尔的眼睛黑沉沉的,让人看不透其中风云涌动的情绪。
空气一时间稀薄得可怕,许久之后——
“好。”
她不说,他便也不问原因,嗓音哑得吓人。
把爱人扯到怀里,在其不停惊呼着“孩子孩子”中,用嘴堵住那张唇,把那些他不想听的话尽数淹没在这个厮磨的吻里。
连同无法宣之于口的,这五个月他独自经受的苦难和悔恨。
第二天,夏漾漾早早就出了门。
走之前还特意让系统留意,不要让塞缪尔跟上来。
市立医院,肿瘤科。
“你不是才出院吗?这么快就改想法了?”医生正在开具放疗单,发现她心态格外好后,便放心地同她谈天。
“是啊,还是有割舍不下的人。”夏漾漾笑笑,又问道,“这个做完放疗多久会开始脱发?另外,我还担心辐射影响到身边的人。”
医生觉得这个病人蛮有趣的。
别的病人问题一般是,放疗多少次能见效果,隔多久来放疗一次,放疗后有什么注意事项。
当然他回答了她的问题,也把这些基本的都叮嘱了她。
在她临走前,鼓励道:“爱美是好事,只要有一天你还在意这些,就说明你尚存打倒病魔的勇气。”
做完放疗,头疼使夏漾漾脸色奇差无比。
她没直接回去,干脆跑了一趟律所。
塞缪尔不是人类,没有身份证,没有户口和证明,更无法在人类世界跟她结为伴侣。
所以,想把她那笔巨款合法地留给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花费了好大一阵子功夫,才把这件事委托给之前负责她母亲遗产的张律师。
如果她死去,她希望他们能卖掉那栋别墅,也将钱都留给塞缪尔。
虽然他是精灵不需要这些钱……但哪有人嫌钱多的?
她像那些男人一样,在外面呆了有一根烟的功夫,惆怅塞缪尔质问她行踪时,她该解释什么。
之后才推门而入。
然而,迎面而来的一片狼藉景象,让她心跳停了一拍。
客厅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
沙发上的靠垫东倒西歪,有的甚至被丢到了地上;客厅的地板上散落着各种杂物,书籍、杂志和散页的纸张四处飞散;电视柜上的设备也被拉得七零八落,电线纠结成一团。
“塞缪尔!”
“塞缪尔!!”
夏漾漾从僵硬中缓过来,不顾一切地快步朝楼上走,一边大喊塞缪尔的名字。
冷汗冒了一背。
她不该让塞缪尔一个人呆在家里的,这里可是人类世界,他一个怀孕的精灵,万一泄露身份被那些变态掳走,她会疯的。
直到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偏卧房间里走出来。
夏漾漾立即上前抱住他,那一刻她泪花都要溅出来了。
“你怎么样?”她紧张地问他,一边摸了摸他的手臂和肚子,“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塞缪尔面色如常,他好像刚刚在忙活什么,身上沁着一层薄薄的汗。
不过爱人的担忧,令他微微笑起来:“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看楼下乱成那样,以为家里招贼了呢。”
夏漾漾拍拍胸脯,松出一口气,突然听到,卧房里传来“唔唔唔”的声响,像有人被堵住了嘴捆绑起来,竭尽全力发出的呼救。
她疑惑的看向塞缪尔,他眼底依旧波澜不惊,还拉着她往楼下走,语气淡淡的:“我饿了,晚上吃什么?”
“你不吃鱼肉蛋,那我给你做些蔬果吧,冬瓜玉米汤,还有——”
“砰砰砰——!!”响声突兀地打断夏漾漾的话,她下楼的脚步僵住。
这次的声音清晰极了,像有人拿头直接撞在金属上,力道大得要把头撞烂。
二楼过道里没开灯,只凭借一楼微弱的光透上来。
从下往上的光线,照得眼前男人的脸,诡异极了。
“塞缪尔,你……”